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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8节

 

李克用、杨行密新败,如果罗绍威再覆灭,这天下就更没希望了。

想到这里,圣人终于下定了决心:“王卿便担任宣慰使,跑一趟卫州吧。”

“臣遵旨。”王溥大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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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重阳佳节,圣人给宰相们赐钱五百缗,供他们游乐饮宴。

又给诸部官员赐钱五百缗,令其择胜地悠游享乐。

又给宫人赐钱……

当杨可证找内侍丘思廉报销费用时,丘思廉阴阳怪气了一把,道:“圣人倒是慷慨,却不知慷何人之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杨可证道:“满朝文武,外藩节帅,可是大唐臣子?”

丘思廉不与她争执,只笑了一声,道;“杨尚宫也三十有二了吧?再过几年,怕是就要被放散出宫,自谋生路去了。无儿无女,难矣。”

老实说,宦官在这点上是可以嘲笑宫官的。因为太监们都有儿女养老送终,太监也是一门家族产业,宫官就不一样了。

杨可证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了起来。

她是个伶牙俐齿的女人,但丘思廉这话确实击中了她心中的隐忧,让她无从辩驳。

她本来是没这个隐忧的,但上次廊下赐宴,被邵树德说了一番,有些烦恼突然就涌上心头。

父母早已过世,长兄、二兄死于巢乱,三兄在神策军中,亦死于泾师之乱,只有一个妹妹,嫁给了一位小朝官,前阵子甚至还丢了官,而她却没有能力帮妹夫恢复官位。

“罢了,一个妄人,一个痴人,说多了没意思。”丘思廉摇了摇头,走开了。

杨可证定定地站了许久。

申时,她回道了安福殿。

圣人正在说些什么,李昭仪双眼通红,何皇后正在哭泣。

杨可证其实有点看不起何皇后。出身梓州何氏,说是当地大族,但放在整个天下之中,就只是个寒门小户罢了。若非圣人在藩时随先帝幸成都,蜀地诸州进献美人服侍,何皇后根本没机会。

而且她有点贪生怕死,做点事犹犹豫豫,一被吓就哭泣不已,根本没有母仪天下之姿。

与之相比,李昭仪就要好多了,而且她更爱圣人,爱到骨子里,敢为圣人挡刀那种。

“若想邵贼不起疑,皇后尚须多下点功夫。”说这话时,圣人也有些尴尬,脸上表情不是很自然。

“陛下,那些武夫凶悍桀骜,只有太傅一人可制得住他们。若太傅死了,乱兵冲入宫内,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何皇后泣道。

圣人脸色一白,忙道:“皇后何出此言?邵贼既死,夏兵纵是杀光满朝文武也无益处,人死了还能复生不成?总要为以后考虑。朕是天子,下诏抚慰,赏赐钱财,再——”

说到这里,圣人咬牙说道:“再抛出几个替罪羊,也就平了乱兵的怨气了。”

杨可证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圣人是天子,乱兵确实不大可能杀他,但宫人呢?百官呢?

替罪羊是谁?卢光启?独孤损?王溥?柳璨?何皇后弄不好也会被赐死,还有——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何皇后仍然哭泣不停,她显然也想到了某些可怕的事情。

昭仪李渐荣突然起身,道:“陛下,妾亦擅歌舞、音律,亦可献舞、劝酒。”

她的目光很坚定,看着圣人时,满眼爱意。

圣人大喜,道:“此事若成——”

说着说着,他看了眼仍在哭哭啼啼的何皇后,冷哼一声。

杨可证轻叹一声,她现在有点可怜何后了。

※※※※※※

另外一边,刑部郎中王溥出了宫城。

今日含元殿赐宴,数十人在场,喝多了之后,尽皆感佩。

有人当场作诗,有人长歌痛哭,有人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

王溥安慰了圣人几句,又作了一首有关中兴的诗,然后便匆匆告辞,带上一应仪仗队伍,前往卫州传旨。

出洛阳上东门之时,王溥下意识抬头看了看。

洛阳外郭城,不算宫城、皇城、神都苑在内,周六十九里二百步,而西都长安的外郭城,其周只有六十七里。就百姓居住的外郭城而言,洛阳和长安是一个等级的,甚至还要略大一点点。

眼下城墙修建的进度不慢,城东永通、建春、上东三座城门已经修好,墙体也已经完工,高一丈八尺——不是不想修高,是没必要,洛阳城太大了,不好守,真要有敌人攻过来,直接守皇城、宫城好了,墙高四丈八尺。

上东门南边有漕渠,这会不断有船只进入。舱内满载粮食,都是河南诸州上缴的夏税,准备储放到含嘉仓城内。

此城最多能储放近六百万斛粮食,这会恢复了一部分,储量已过百万,实际存有约六十万斛粮食。

“唉!我也是迫不得已。”王溥心中默念着:“若是朱全忠、李克用之辈进洛阳,我便是死国又如何?夏王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王溥出身太原王氏。

李克用对世家大族倒没有什么明显的恶感,但也不会刻意拉拢他们,他有自己的基本盘,即代北武人集团。文官方面,也多用着当年郑从谠遗留下来的幕府体系,外加近十年提拔的河东本地军校家庭中习文的子弟。

朱全忠曾经的汴州幕府甚至更差一些,多为落魄文士及小门小户家庭的读书人,真正上档次的世家子只有一个萧符,环境竟然比晋阳还恶劣。

也就夏王与世家合作得最深入。

萧氏、裴氏、封氏、赵氏等家族替他网罗人才,治理地方,发展生产,非常卖力。

艰难以来,世家已经衰弱至此,数百上千口聚居,一同祭祀的场面几乎看不到了。如果再恶了夏王,王溥估摸着,怕是只能化整为零,各自以小门小户的状态苟延残喘了。

长吁短叹一番后,王溥不再逗留,过积润驿,然后折向北。

他这是走河阳那条路,即在河阳三城渡河,然后过温、武陟、获嘉、新乡四县,至卫州理所汲县,全程不到三百九十里,轻车简从之下,七八天即至。

越邙山之时,王溥又回头看了一眼山下。

其时已近傍晚,洛阳、河南二县沐浴在晚霞之中。田地已经收割完毕,家家户户已在准备秋播越冬小麦。

村落之中炊烟袅袅,草丛之中牛羊还在啃食青草,树林内孩童嬉戏不停,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突然之间,王溥内心之中的愧疚又少了些。

夏王有安民之功。此功盖世无双,圣人赏无可赏,唯有退位让贤。

非是我贪生怕死,我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啊。

※※※※※※

邵树德已经来到了卫县,这里离前线更近一些,能更快得到消息。

其实大规模的战斗尚未打响,原因是夫子数量严重不足,没人给前线运输粮草、器械、物资,总不能让兵大爷自己运吧?

这种破事也是邵树德自己造成的。为了得一个好名声,放了大量夫子回乡夏收,夏收完了还有秋播,太耽误事,以至于各军将士只能消耗过往的积存。

不过也不是每户人家都要夏收、秋播的。三年两熟制下,有人夏收秋播,就有人春播秋收,因此,第二批征集的夫子已经快到前线了,足有二十万之众。

前线还有二十万夫子,总共四十万人为十几万大军服务。这仗,当真不论胜败,消耗就已经花出去了。

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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