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节
对岸一连喊了好几遍,这边听得不太真切,但断断续续明白了。
亲兵随从们把目光转向李神福。
“走!”李神福不答,策马下了大堤。
一行人快速跟上,消失在了原野之上。
对岸身穿龙袍的英武之主纵马驰猎,箭矢落下,野兔倒地,雉鸡飞坠。
军士们大声欢呼,将佩服、爱戴的目光投向他们的皇帝。
有时候身体好、活得长,也是个巨大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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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是在徐州过的。
邵树德两日夜驰奔数百里,飞入徐州,与军民同乐。
拱宸军军使李公佺、副使华温琪,徐州州军指挥使储慎平围在邵树德身边,共切猎物。
“让儿郎们都过来。”邵树德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皱眉道。
“陛下,他们都是魏博逃人……”王卞劝谏道。
“什么魏博逃人?那是朕的士兵,为朕拼杀的武士。”邵树德坚持让坐得较远的徐州州兵、拱宸军将校过来,一一切下铁盘上煎熟的肉,笑道:“你们有口福了,朕亲自猎获的雉鸡野兔,亲手煎熟,分予诸君。”
“陛下!”众人感佩,欲解下刀剑过去。
邵树德伸手阻止了,道:“将士们若无刀剑,如何护得朕的安全?天寒地冻,远戍他乡,魏博的家家户户,也在过年了吧?苦了诸君了。”
“世人皆谓我魏博武人百余年来,枭獍之凶早纵,豺狼之性不移,独陛下正眼看待我等,夫复何言?”
“陛下厚恩,唯以死相报。”
“陛下,让我等回魏博吧,定诛除那些乱贼,将魏州献予陛下。”
众人感伤又感泣。
“什么死不死的?”邵树德作色道:“尔等家小亲眷还在魏州。武夫提头卖命,虽是寻常,可若不爱惜己身,朕也要责骂你们。父母养儿不易,你们死了,朕就得替你们养,合适吗?”
“陛下,带我们回魏州吧!”众人一齐拜倒,泣道:“大丈夫死则死矣,陛下照顾我等家小,死而无憾。”
邵树德不答,只道:“一起分了这盘肉。七尺男儿,哭哭啼啼作甚。”
众人一听,依次上前,取了肉吃下。
邵树德留了最后一块肉,吃完后道:“与勇士同食,快哉快哉。尔等军号拱宸,自然要拱卫朕之居所,今后去了魏博,无诸君在侧,心中几不安矣。开过年来……”
众人又笑了,抹了眼泪,正襟危坐。
“朕会发下《讨魏博制》,届时或用得上诸君。”邵树德说道。
已经与司空颋谋划好了。
罗绍威虽然地位岌岌可危,但到底是节度使,众人名义上还是要听他的。他若使起坏来,手段太多了,光一个通风报信,就能让战场单向透明。若在关键时刻动作迟缓一些,又能酿成大祸。
如今看样子,他已经想明白了。
天下鼎革之后,大夏如日初升,单靠魏博一镇实在难以抵挡。而河东、成德援军又屡被击退,已是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是有很强的投降欲望的,但现在有阻碍,需要借助外力将这份阻碍除掉。
计议一定,魏博的结局已经注定。
建极二年正月初五,邵树德下令拱宸军北上,归隶卢怀忠指挥。
龙骧军右厢留守徐泗,震慑淮南。
而他则带着银鞍直、龙骧军左厢,西经宋州、汴州、郑州,返回洛阳。
至此,登基后的第一次出巡算是结束了。
成果很大:提升了威望,稳固了民心;处罚了一批官员,平了民愤;开启了边疆地区府兵、镇兵的改革;为未来造船、海贸之事定下基调;还与司空颋谋划了平定魏博的大计。
这个天下,他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目前看来一切尽在掌握中。
无语问苍天
正月很快就要过去了,魏州莘县却燃起了冲天大火。
这事情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简而言之,驻防在莘县的守军在苦盼多日后,终于等到了迟来的赏赐——幕府行军司马司空颋在步射都两千衙兵的护卫下,押运赏赐至县,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大量猪羊、烈酒。
军士们一看,喜出望外。苦守多日,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有了酒肉,还不大快朵颐作甚?
步射都指挥使赵谦满有些犹豫,不过就连他手下的衙兵都急不可耐地杀猪宰羊,大吃大喝,他也不便阻止,于是半推半就下令全军大酺。
他没忘了安排部分清醒的守军,大概有千余人的样子,守城勉强够了。
不过任谁也知道,这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夏人已退,据说回了河南岸,没有压力之下,谁忍得住诱惑?
凭什么你们围坐在温暖的火堆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我就只能在冻死人的深夜持槊站岗?凭什么?
于是乎,还没到半夜,安排留守的人便跑了个一干二净,全都下去喝酒了。
结果也显而易见。
在河南岸休整的义从军左厢调集了两个步兵指挥、四个骑兵指挥,收集了全军所有马、骡甚至驴子,趁夜奔袭,至莘县郭下之后,轻松翻越无人值守的城墙,然后打开城门,放大军涌入。
魏人犯下的错误是致命的,他们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猥集在城内的七八千军士遭到了残酷的屠戮。他们喝得醉醺醺的,即便有人被吓醒了,也很难组织起有力的抵抗,虽然偷袭他们的夏军只有不满员的两个步兵指挥三千余人。
衙军步射都指挥使赵谦满没喝多少,大体上还保持着清醒。在百余亲兵的护卫下,且战且退,似乎想去城外的羊马墙取回战马,跑路逃窜。
自然而然,他们这大群人也成了最显然的目标。
义从军都虞候王敬荛亲率数百甲士,追在赵谦满身后砍杀。
双方从县衙杀到北门口,长街之上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为了阻挡追兵,情急之下赵谦满下令放火。
火很快点燃了起来,借助呼呼的西北风,不一会儿,整个县城都燃烧了起来。残存的百姓哭喊连天,纷纷涌出家门,向城外逃去。
而无论是逃亡的赵谦满还是追击的王敬荛,对这些百姓都没有丝毫的怜悯,看到挡路的就长刀砍下、长槊攒刺,整个莘县陷入了血火地狱之中。
“射!”冲天的火光之中,赵谦满下令射箭。
近距离强弓攒射之下,铁甲根本抵挡不住,追得最快的夏兵纷纷扑倒在地。
“杀!”赵谦满提着陌刀,带着亲兵来了一波反冲击,将混乱之中的夏兵杀得连连败退。
“走!”趁机接应了部分还能挥舞器械的溃兵之后,赵谦满又下令跑路。
从步弓攒射阻拦追兵,然后反冲击制造更大的混乱,最后接应残兵跑路,魏人一气呵成,相当熟练,体现了极高的战术素养。
若非使了计,仅仅这两千衙兵,就不太好拿下,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王敬荛见状大怒。寒风呼啸的夜晚,他扒了上身衣甲,提着铁枪,肉袒前冲。
军士们见他如此豪勇,士气复振,恰好后队赶来,三百余人大吼着追了过去,不死不休。
赵谦满冲到了北门。亲兵们七手八脚,将城门打开。而就在此时,后方的追兵已经迫近,与魏兵交起手来。半途接应的那帮残兵士气低落,只稍稍抵挡片刻就被杀散了。
“走啊!”赵谦满发足狂奔,朝羊马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