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节
如果将来事不可为,一切唯晋王之命是从。他若战,就战到底,死而无憾。他若不想打了,大不了老兄弟们解甲归田,如此而已。
风中传来激昂的鼓声以及阵阵喊杀声。
李嗣源立于营中高台之上,仔细观瞭新军军势。时不时派亲兵下去传令提点、改正,每每言之有物,切中要害,众人咸服。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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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极二年六月初八,清晨。
草原上燃起了冲天大火,帐篷、车辆被烧得劈啪作响,烟雾升腾而起,一团团,一缕缕,如云如绵,飘飘渺渺。
风中又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
战马嘶鸣,刀剑相交,沉闷的铁蹄几乎踏破了整片草原。
惨叫声三不五时地响一下,间或夹杂着痛骂。人临死前发出的无意义的叫喊,真的很难让人分辨到底出自何方。
当东边天际裹起一团红雾时,游云渐渐散去,草原变得辽阔起来。
王合屏气凝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一会儿,从四面八方陆续传来“咚咚”的鼓声,渐而,鼓声转急,变成了杂沓的马蹄声响,震得大地微微抖动。
很快,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影影绰绰跳出一团又一团灰影,渐渐向这里逼近。
“为了无上可汗,杀!”王合挺起一杆马槊,当先而出。
“杀!”无数的骑士紧夹马腹,策马而上。
三面都有敌人,但他们毫无畏惧,只盯着东面的敌军猛冲。
那一侧兵力最雄厚,而且看起来好像有酋豪贵人,那就拿你开刀了!
契丹人不意三面合围,对方还敢直冲而上,纷纷大骂,亦策马扬鞭,迎了上去。
双方的速度越来越快,弓弦声开始慢慢响起。但在疾驰的战马之上,阵型还如此稀疏,想要射中却也有些难度。
一些倒霉鬼栽落下马,有人连人带马滚落在地,更多的人则将马速提到极致。
契丹人射完最后一轮箭后,抽出骨朵、马刀、长枪、铁剑冲了上来。
与传统的草原骑射手不太一样,契丹人是经常近战肉搏的,随身就带有这些杂七杂八的武器。
双方的骑兵轰然撞在一起。
王合挥舞着马槊,直接一个横扫,迎面而来的两个契丹骑兵躲闪不及,被这种势大力沉的重型马战武器砸中,大叫一声栽落马下。
前方闪出一杆长枪,直奔面门而来。千钧一发之际,王合弃了马槊,侧身一躲,与敌骑交错而过。
刚回正身子,又一杆长枪刺来。王合大怒,艺高人胆大的他腋下夹住枪杆,对面忙不迭地弃枪,王合右手抽出一柄茶山剑,挥舞斩下,敌骑惨叫落地。
“撒八贵人死了!”契丹人纷纷惊呼。
有数十人悲鸣一声,红着眼睛舍弃了当面的敌人,拨转马首,奔往出事地点,试图营救。
王合将铁剑插回鞘套。
入鞘之前他看了一眼,剑刃之上满是鲜血,贼人应是死了——这是斩断脖子才会出现的大出血。
将夹在左腋的长枪握在手中后,他又找准敌骑,连连刺击,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连杀三人。
突然之间,后背、兜盔之上连连传来巨力,差点让他从马上栽落。
王合很清楚,他中箭了,还不止一支。苍天对他是厚爱的,若箭矢射中的是战马,这会他已经滚落在地了。混乱的战场之上,一旦落马,生还的几率小之又小。
“噗!”又一枪刺出,敌骑应声而倒,但长枪也折断了。
王合大骂一声,拨转马首,却见南、北两个方向的敌骑已经离得很近了,方才的箭矢应该就是他们射的。
“撤!”他大吼一声,率部向西逃去。
契丹人如何肯放过他,纷纷怪叫着追上。
东北方百余里之外,正在扎营的阿保机很快得到了消息。
三泉之地的党项头领王合率部出击,偷袭了他们一个牧马地,杀数十人,掠走马匹三千,并烧毁了很多帐篷、辎重车辆。楮特部的撒八率部追击,结果“中伏而死”。
“荒唐!茫茫草原,如何埋伏?”阿保机听了心情有些不好,下意识就骂了出来。
真相或许是楮特部与党项人正面交锋,被人杀了。
“夷离堇,夏人应该渐渐知道我军大举西征了。”听到消息的海里匆匆赶了过来,说道:“这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几日,夏人明显更加活跃了,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什么变故?”阿保机神情凝重,问道。
“这几年一直是夏人主动挑衅我军。”海里说道:“今年夷离堇大举西进,对夏人来说,这很少见到。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情况不对劲,一定会小心行事。如今这种反常情况,只有三种可能。”
“说。”阿保机摩挲着腰间的骑弓,道。
“其一,夏人太过莽撞,自大骄狂,不把我契丹放在眼里,这不是坏事。”海里说道。
“其二,汉人兵法之中,有一条叫做故意示强,隐瞒己方虚实。他们内部一定十分空虚,感到畏惧,所以主动发起攻击,想令我军疑惧,不敢快速推进。”
“其三,晋人没有出兵的意思。夏人不怕腹背受敌,有恃无恐,已调集大军而来。但他们应该没这么快。”
“你倾向于哪一种?”阿保机问道。
“第二种。”海里毫不犹豫地说道:“夏人在故意示强,掩盖己方的虚弱,想拖延时间。他们——肯定还没准备好。”
阿保机默默沉思。
越来越多的部下围了过来,等待他的决定。
“我们也还没完全准备好。”阿保机说道:“不过,终究比夏人更充分一些。立刻遣使至河东,就说我想见见我的兄长。”
使者很快挑选了出来,领命而去。
阿保机又扭头说道:“催促一下后边,加快行军速度。”
手艺
去诸刚刚坐下休息,一支骑军好像从眼皮子底下钻出来似的,定定地看了他们好一会,这才离去。
“奉诚王勿惊,那是自己人。”韩从训说道:“契苾部的兵马,前来接应的。”
韩从训乃韩建之子,原参州团练副使。诸边郡罢团练之后,他“失业”了。
但他这种根正苗红的新朝勋贵子弟,又怎么可能真正失业呢?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是柔州州军指挥使,奉命率一千骑兵东行,接应三泉、仙游宫、濡源三部老弱妇孺的撤退。
奚王去诸身份敏感,也跟着一起撤了,御夷镇那边由长子苏支留守。
“契苾部果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甚好,甚好。”去诸忙不迭说道。
“契苾部一向识大体,奉诚王放心吧。”韩从训笑道。
去诸听到“奉诚王”三字时,微微有些惆怅。
这是前唐封的爵位,如今新朝建立,居然没给他封个王,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着。
说起来还是前唐慷慨,功臣们一个异姓王都没得到,封王的全是外部军头或蕃部。新朝也是一个异姓王都没封,那么为何还不给蕃部封王呢?早点落实下来,大伙好安心啊。
韩从训没空关心去诸心里的想法,他跑前跑后,不断与斥候游骑交谈,让他们扩大搜索范围,免得被人悄悄摸到近前。
此番撤退,非同小可。
三部足足有十万上下的人,带着一百多万牲畜向西逃亡。这些人的战斗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