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节
“不止,至少一千五百斛,或有两千斛。”
“这么多粮食,够我家吃到几时?”
“打仗打的就是粮食啊。”
围观的闲人非常多,甚至有跟着运粮船出城的,可谓闲的蛋疼了。
上东门之外,大群土团乡夫拿着五花八门的器械,正在等待命令。
来自新安县的乡勇站在最前面。
里正秦二郎手握刀柄,挺胸叠肚,扫视着带出来的夫子。
周大郎已经穿上了父亲留下来的皮甲。甲上有洞,刚刚找人修补完毕,此时拄着一根沉重的步槊,脸色不是很好看。
“一副死了爹妈的熊样。”秦二郎走到他面前,嗤笑一声。
“我父已经死了,娘还在。”周大郎小声嘟囔了一句。
秦二郎一窒,怒道:“还敢顶嘴!看看你们村出来的人,就你一副熊样。若上了阵,怕是一个照面就被人砍翻了。”
“真上阵啊?”周大郎咽了口唾沫。
秦二郎一见更气,道:“当年河阳夫子从华州迁来,人皆谓其不善战,可十年下来,人人赞其勇战。可你们这些人,怕是修宫城修傻了。去了河北,等着上阵攻城吧,别指望着一直窝在后边运粮草,没那好事。”
秦里正这话一出,顿时好几个人叹气。
“草!”秦里正恨不得拔刀杀几个人,只听他说道:“知道朝廷为何在郓、陕、灵、渭四州招募训练新兵么?还不是担心你们不成器?至河北后,老子便向上峰请命,带你们攻城见见血,纵死不恨。”
夫子们无语了,纷纷去了侥幸之心,不再惦念着家里的田地、牛羊、妻儿。回忆起了农闲时操练的内容,慢慢有了感觉。
大夏首都百姓,还没到当年长安那种程度。虽然没吃过苦,但冬训都是很系统的,练得不少。富足、安定的生活过得太久了,如今他们缺的是那股刺刀见红的勇气,这只能通过上战场感受了。
鼓声突然响了起来。
上东门外的夫子们就像突然通电了一样,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肌肉记忆已经起了作用,纷纷排列整齐。
“出发!杀贼!”秦二郎吼道。
“杀贼!”众人应道。
“没吃饱饭?”秦二郎用危险的眼神看着他们。
“杀贼!”声浪直冲天际。
队伍迤逦而行,首都二代们出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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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人牵着马儿甚至是骆驼,跟随夫子们一起出征。
梁向俭是河湟各部蕃兵的统帅。
这几天他好好逛了一番洛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尚未清理完的部分荒草萋萋,杂乱无章。清理完的部分屋宇一座接一座盖了起来,其中不乏美轮美奂的高门大宅。
大街上熙熙攘攘,百姓众多。不说人人穿金戴银,至少富贵之人不少。
最养眼的还是一个个妇人,花枝招展,婀娜动人。看了之后,顿觉家里的黄脸婆一个个都可以扔了,实在提不起欲望。
好地方啊!
听闻中原有盛衰,前唐就衰弱到了极致,然后灭亡了。新朝正值旭日初升,禁军凶悍无比,让人好生惆怅。
铁骑、定难二军在鄯、廓二州扫荡半年,杀得诸部屁滚尿流,跪地乞降。别说打败他们了,用优势兵力与之抗衡都很难啊。
等什么时候草原数百骑能冲垮中原数千步兵的时候,才有可能轮得到他们到洛阳这个花花世界来快活。
只可惜他是看不到这一天了,他的儿子、孙子也未必看得到,除非夏人自己内乱。
眼下,诸部只有老老实实,进献嫡脉女子给赞普享用,进献牛羊给兀卒上供,进献勇士为圣人厮杀,以期获得一些赏赐,稳固他们的地位,慢慢壮大实力。
不过他也看到了一些“积极”的迹象。
洛阳的男儿有些虚有其表了,不如他们的父辈,没见过什么血。
这还是第二代,如果是第三代、第四代的话,可能会更差——至少,第二代洛阳子还熟习武艺,列阵也很迅速,他不信以后的人还能坚持做到这一点。
“定难军!”一支骑军从旁边快速通过,河湟蕃人们纷纷惊呼。
梁向俭脸色一暗。
唉,这些凶神恶煞的禁军才是大夏的保护神。
他转头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子侄们,见他们脸上多有畏惧之色,心中更是郁闷。
铁骑、定难二军,狠起来连他们这些仆从兵都杀,根本不在乎把自己人推到另一边。
在他们看来,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全杀了也没什么。杀到最后,河湟勇士都挖空心思想加入铁骑、定难二军吃皇粮,因为跟着他们钱多、能打胜仗,还能到中原安家,什么都好。
没人理解我的远大志向啊!梁向俭只能苦叹。
“咚咚咚……”鼓声在上东门外响了一整天。
藩镇兵、土团乡夫、蕃部丁壮依次东行,车马如龙,人潮汹涌,数万将士充塞了整片大地,如黑云般压向河北。
走也!
鼓声擂起,一下一下动人心魄。
定鼎门之外,数万军士一路小跑,至空地上立定。
春雨飘落了下来,渐渐有瓢泼之势。
大风吹起,雨借风势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水珠挂在甲叶之上,滴滴答答往下落。不一会儿,脚底下的泥地就变得松软了起来。
邵树德不顾众臣劝阻,策马行至阵前。
本以为是个晴天,没想到突然来了一阵雨,让人措手不及。
军士们见圣人不避风雨,一身戎服检阅部队,个个抬头挺胸,士气高昂。
大夏男儿,风里来雨里去,吃冰卧雪,奋勇百战,何曾皱过一次眉头?
邵树德一阵一阵走过。
禁军将士们肃立良久,没有丝毫喧哗之声,没有一点不耐之色,让他很是满意。联想到昨日登楼看到的土团乡夫们的表现,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待宣布赏格之后,军士们又齐声欢呼,整齐划一。
朕的健儿,邵树德哈哈大笑,至少现在还是能战的,还是天下强军,希望二代们也能保持吧。
他想起了后世朱全忠的二代兵。
后梁开平四年(910),梁将韩勍率三万人与晋兵战。周德威观瞭军势后,让李存璋对士兵们训话:“尔见此贼军否?是汴州天武健儿,皆屠沽佣贩,虚有表耳。纵被精甲,十不当一,擒获足以为资。”
于是点选精锐骑兵,从两翼冲击梁军大阵,四次突入阵中,擒获百余人而回。梁军士气受挫,“渡河而退”。
周德威见到的三万“天武健儿”,就是第二代梁军。装备十分精良,但被他称为商贾小贩,虚有其表。
当然是不是真的虚有其表,那要看和谁比。被骑兵绕后从侧翼冲锋,四次被冲破大阵,前后被生擒百余人,就这样也没败,还渡河成功撤退了。
晋军步骑主力愣是没法趁敌军士气受挫,撤退之时追杀,还让他们渡河跑了。
凡事就怕对比,后梁禁军二代们这样的表现,无论放在唐末之外的哪个朝代,都是一等强军了,可想而知他们的父辈们如何能征惯战。
邵树德觉得洛阳二代们不能打了。但这个能不能打也是相对的,那些土团乡夫放在其他朝代,适应战场后,表现不会差。
“拱宸军儿郎有几分气象了。”邵树德策马行至拱宸军阵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