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节
大同兵、河东兵、昭义兵、幽州兵,都是晋兵,但内里的差别可大了。自从幽州镇被河东征服后,叛乱就一直没停过。最开始是规模浩大的幽州旧将、旧官吏的叛乱,李克用花了好长时间才一一平定。后来么,大的叛乱没了,但由下级军官、地方豪强引发的叛乱还时有耳闻。
这些年,河东将官渐渐本地化,叛乱没那么频繁了,但绝对不是没有,因此李存实才这么紧张——在这个节骨眼上,幽州可经不起叛乱。
“使君,有夏兵冲进来了,其数众多,或有万人。”门外奔进来一名亲兵,浑身浴血,神色惶急。
“什么?”李存实大惊失色,风一般冲出了县衙大门,立于横街之上,却见不远处杀声连天,大队军士挺着长枪一路冲杀过来,几无人可挡。
“还愣着干什么?”李存实怒道:“召集人手。官吏、将佐、衙役、奴仆,有什么召集什么,越快越好。”
亲兵还没来得及回话,迎面一片箭雨而至,顿时惨叫连连。
李存实躲闪不及,身中两箭。一箭射中大腿,一箭射中肩头,痛得他站立不稳,跪在地上。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兴奋的叫喊。
李存实心下一凉,刚要起身,数把长枪如闪电般刺来,将他高高叉起。
亲兵们齐齐哀鸣一声,刺史死了!
“轰隆!”远处的城门已经打开,无数夏兵蜂拥而入。
范河扛着一杆陌刀,在人群中快步疾进,一边走,还一边鼓舞军士:“打下马城,有肉吃,有暖和的被窝,有丰厚的赏赐,诸君可要抓紧了。”
将士们轰然应诺。
不一会儿,有信使兴奋地赶了过来,禀道:“军使,贼将已死,晋人溃不成军。”
范河先是大喜,又很快冷静了下来,只见他将刀柄拄在地上,大喝道:“拣选千人,随我去千金冶。兵贵神速,晋人这般松懈,可不能让他们回过神来。”
千金冶,就在马城县北不远,是一处重要的军器制造基地,必须要拿下。
而在马城以东、濡水对岸,还有柳城军,或也有少许留守晋兵。范河甚至思量着,再分出一拨人,趁夜偷袭柳城军,将这个据点也拔下。
这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打出了性子的夏军,信心极度膨胀,现在便是让他们去攻幽州,估计都有大把人敢去。
选择
建极三年八月二十七日,夏军已在马城县休整了一天两夜。
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内,他们先后攻克了马城县、千金冶、柳城军三座城池,俘斩八百余人。如果算上刘知俊在路上斩杀的两三百,已经破千了。
多吗?其实一点都不多。堂堂边塞军州,就这么点兵力,简直匪夷所思。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些年北方战事激烈,大夏攻城略地,灭掉了很多藩镇。作为北地最顽固的藩镇河东,自然要帮小兄弟们出头,因此大量兵马被送上战场,不断消耗,其中就包括幽州兵马。
另外,最重要的是,李存璋把卢龙军带走了,导致平州驻军为之一空,如今稍有点实力的,大概也就临渝关了,那里还有几千兵马,不过其中混杂了不少土团乡夫,战斗力也就那样。
幽州,在走当年李可举、李匡威、李匡筹的老路。
二十七日辰时初刻,赤水军使范河遣康怀英率两千五百人奔袭卢龙县,而他自己则在千金冶城内督促工匠打制兵器、甲胄,补充军需。
这座小城是在二十五日夜攻克的。范河亲自带队,杀敌百余,就轻取这座幽州最重要的武器制造基地,防御力量薄弱得让人目瞪口呆。与之相比,二十六日白天才攻克的柳城军,却有三百留守兵力——同样被斩杀殆尽。
登陆的将近五千兵马,目前的损失极为轻微,且还在趁着敌人措手不及的时候,直取卢龙、石城二县,攻势十分凌厉。
“幽州武人,怎么这么喜欢铁挝、骨朵这类奇门兵器?”千金冶之内,范河拿起一杆铁挝试了试,笑道。
李嗣源爱用铁挝,李存孝爱用铁挝,周德威也爱用铁挝……
“还有这些刀剑,都是粟特人爱用的吧?”范河拿起一把带有不小弧度的弯刀,奇道。
弯刀很长,但带有弧度,这需要相当的技巧工艺才行。河东现在大量使用沙陀三部、昭武九姓士兵,出现这些武器倒也不奇怪。
“给作坊内的大小工头传令,马城县内缴获的财帛,尽皆赏赐尔等。给我日夜赶工长短兵器,打制箭矢牌甲,干得好的,吾不吝厚赏。”范河说道。
“遵命。”立刻有亲兵过去传令。
范河又拿起作坊内库存的新甲,或各处发送回来修理的旧甲,心中畅快。
在他看来,檀蓟营平四州,没有一处地方的价值比得上千金冶。对于他们这支孤军深入敌后,各类物资极为匮乏的军队而言,能得到大量兵器甲胄武装自己,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打仗,需要消耗大量箭矢,兵器和甲胄会损坏,日常使用的工具也会消耗,没有补充是难以想象的,毕竟靠抢极其不稳定。一旦抢不到,被人围住,那基本可以宣告完蛋了。
“粮草、马骡、大车也尽快搜集,越多越好。”范河又吩咐道:“不要和燕人客气,该出手就出手,把握分寸即可。”
因粮于敌的情况下,如果还过于迂腐的话,那注定是要失败的。现在范河也能想象到飞龙军为何名声那么差了,其实人家一开始的名声也不差,但战术打法注定了他们要大肆掳掠,而掳掠的过程中必然会遇到反抗,那就只有痛下杀手了。
久而久之,军纪是不可能维持的。各级虞候即便是整肃纪律,也只能装装样子,真要动真格的,自己就被人干掉了。
“走,去码头看看!”范河大手一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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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在马城县东南,不是很大,看样子只能同时停泊数艘大船罢了。
在昨天早上的时候,码头这边还有几十名守军。在看到夏军大队杀来时一哄而散。这些人,最大的作用不是守御码头,而是维持秩序,兼且收税,仅此而已。
码头上有不少力工,都是被抓来的。他们的工作是帮忙卸货,就是至今还在近海停泊的诸多船只上的粮食、武器、甲胄、伤药、篷布等各类物资。
此外,还有一队人昨天就出发了。沿着濡水前往入海口附近,负责给船只拉纤。
严格来说,在东南风劲吹的情况下,不一定需要拉纤。但在夏秋季节交替的当下,风向有时候会发生变化,或者某天干脆无风,再加上河道本身存在一定的弯曲,因此保险起见,还是需要专门的纤夫,以策万全。
“马城县可以丢,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千金冶也能丢,但码头不能丢。”范河看着略显破败的码头,感慨万千。
他可以看得出来,码头已经不怎么使用了。朽木随处可见,木板多处断裂,也不怎么修缮,就那么放在那里,凑合着用了。
码头附近的堆场内,草长得老高,只有一小块地方因为经常放置货物,可以看出明显的压痕。
房屋也破破烂烂的,人员已经逃散一空。屋内摆设充斥着一股陈旧的气息,甚至还多有短缺。
听闻马城的港口偶尔只有渔船下海,看来此言不虚。甚至于,渔船更多地从南边入海口一带的乐安镇下海。
马城浦大部分业务其实是内河运输,主要是供给北边军需的。
乐安镇是一个军镇,已经废弃,即后世的乐亭县,晋代时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