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节
梁向俭的脸色更臭了,直接啐了一口,走开了。
谁能想到,一直抵抗得好好的沧州兵突然就崩了呢?这桩大功掉在赵俭头上,属实是走了狗屎运。
“城破了!城破了!”远近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
“杀进沧州,抢啊!”
“一直攻城,死了多少人了?这下总不能拦着咱们了吧?”
“康将军呢?攻下城池,岂能无赏?我等自取之。”
杂牌兵将们吵吵嚷嚷,进而影响了土团乡夫,他们也满怀希冀。
之前打下的都是没甚油水的小县,所得有限。沧州是名城大邑,该多得一些了吧?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突将军都游奕使田星策马而至,挥舞着马鞭,将吵闹得最凶的几个武夫打得满头包。
其他人又是畏惧又是凶狠地看着他。
这段时日,就这位田将军杀人最狠。听闻他是邵树德的元从老人,跋扈得狠,康延孝都拿他没办法。有些人甚至下意识想道,若斩了此贼,康延孝会不会帮他们遮掩过去?
不过看他身后开来了大队军士,有些人又怂了。他们一怂,那些有动手心思的人也不太敢轻举妄动了。
田星冷冷一笑,也就这点本事了。
如果是河北武夫,早动手了。纵是河南郓、兖、徐的武人,多半也造反了。
就喜欢看你们想造反,又不敢的样子!
“魏将军已带兵打开城门,尔等就地回营,不得轻举妄动。破城赏赐,总会有的。”田星说道:“若谁敢鼓噪作乱,便是叛逆,立杀不赦。”
“魏将军”就是魏穰,出身河套嵬才部,突将军左厢兵马使。
田星恐吓完,军众们心中畏惧,僵持了一番后,最终散走。
田星一直盯着他们回了营,方才下马,然后又找来赵俭、梁向俭、诸葛泰、诸葛尚仁等人,道:“此番征战,各位打得不错。升赏之事,不在话下。今有二事相告。”
“其一,你等接下来不用北上了,便留在沧州。”
众人松了一口气。这道命令,毫无疑问可以稍稍抚平一点军中怨气。
“其二,捷报已飞至泰山宫,圣人不日将渡河北巡。尔等便在此等着,接受整编吧。”
众人大惊,这是何意?
田星不与他们多言,带着兵马巡视诸营,维持秩序去了。
整编嘛,自然是精兵挑出来,补入战损不小的拱宸军。其他不甚精锐的,通通发往安东府充当府兵,后面甚至还会把他们的家人也迁过去。
携大胜之机整编各部、吞并杂牌,本来就是圣人的拿手好戏。
全天下的军队,只能姓邵,不能还有姓折、姓赵、姓丁或者姓别的什么的。
很多人只盯着打河北,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外敌可以击败邵圣。他唯一失败的可能,只存在于内部,外患和内忧基本是并重的。不了解这点,基本很难看懂邵圣是如何制定战略的。
田星早就看懂了,因此十分卖力,自然会简在帝心。
动身北上
雪片般的军报不断飞入泰山宫,邵树德一一审阅之后,终于按捺不住。
“再往后拖,大河便要出现浮冰了,或损坏浮桥。”邵树德说道:“朕驻跸泰山宫数月之久,也是时候北上了。不然的话,北巡个什么劲。”
邵树德估摸着,齐州百姓应该早想他滚蛋了。
一大堆人在这吃吃喝喝,虽说有郓、濮、兖三州帮衬,洛阳也在通过济水往此地输送物资,钱粮负担不算很大,但地方土特产着实上供良多。
除此之外,齐州百姓还奉命去野外割草,每月上供一万多束,送至泰山宫附近的牲畜栅栏。圣人一大家子、文武百官、银鞍直的武夫大爷们要吃肉、奶,需要大量草料供给。单靠泰山宫附近的草场显然不够,于是就得麻烦百姓们了。
最后,别忘了圣人喜欢打猎。
他一进山,到处都是岗哨,随处可见凶神恶煞的武夫。百姓们没法进山砍柴、打猎、采摘、放牧,无形中推高了很多百姓的生活成本。
所以啊,你赶紧走吧,去祸害河北人。
“陛下,不知相卫局势可已稳定?”萧蘧问道。
他知道,拦不住圣人了。
圣人是武夫,在上个月就想过河亲自督战了。他们苦口婆心劝阻,萧蘧甚至借探望女儿的机会,暗示萧脩媛想办法跟着吹枕头风,这才堪堪止住。
如今河北局势明朗,沧、景、德诸州依次克复,瀛、莫、平、营、蓟等幽州属州也控制在王师手中,李克用黯然撤兵,李存璋一溃数百里,王镕畏惧求和,卢彦威直如丧家之犬。到了这时候,圣人要北上,已没有充分的理由拦阻。
邵树德用眼神示意李唐宾。
李唐宾会意,起身禀报道:“相卫邢洺磁诸州形势大定。克用遁走,失陷城池陆续收复天德、武威二军正在仰攻太行山,贼军已不敢下山。贝州方向,围城的成德兵马业已放弃,回了冀州。短期来看,贼人已无那份心气,此时北上,甚为安全。”
萧蘧闻言说道:“既如此,陛下当北巡沧景,抚慰三州十七县百万军民。”
邵树德又看向裴贽。
“臣附议。”裴贽立刻说道。
在场的还有秘书监卢嗣业,没必要询问他的意见了。他就是邵树德的影子,政事堂内的传声筒。
“如此甚好。”邵树德笑道:“收拾三日,十月二十八日启程北上,巡视河北。诸皇子嫔妃、文武百官、宫廷侍卫、银鞍直将士,一应随驾。卢卿,你先行出发至沧州,准备一应物事。拟旨发至枢密院,天德军蔡松阳部,即刻东调德州,与朕汇合。”
“臣等遵旨。”几人一齐应道。
如此安排,还算妥当。
泰山宫大概有三千左右的宫廷侍卫,从洛阳一路随驾而来。
银鞍直最近扩充到了三千二百人。
光靠着两支部队六千余人护卫,总觉得不太保险。万一有人铤而走险呢?
蔡松阳是关西元从,又曾是圣人的亲兵首领,忠勇无比,调天德军东行,再好不过了。
计议一定,泰山宫左近很快便忙活了起来,为北巡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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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七日,邵树德在泰山宫召见了河北来的降人,主要是以李嗣本为首的捉生军将校。
李嗣本带着两千骑投降,部队留在黄河北岸的德州,他带着主要军官过河。抵达泰山宫后,立得赏赐若干,竟是人人开颜。
尤其是李嗣本,作为圣人的侄男,得到的赏赐最丰厚。除洛阳一处宅邸外,听闻他家人失陷在了晋阳,圣人大为关心,立刻将德州刺史汪齐贤的妻女尽数赏赐给他暖床。
李嗣本感激涕零,深感这一票搏对了。
李、邵两家多年兄弟,何必打生打死呢?晋王或可以河东为聘礼,两家小儿辈结为姻好。都是一家人,还担心没有富贵?便是下面人,也有进身之阶。
“上次见到侄男,还是乾宁五年(898)吧?”邵树德品着香茗,笑吟吟地问道。
“正是。”李嗣本抬起头,回道:“我部自卢县渡过济水,为王师所破。那一仗,何怀宝、安福顺、安福庆被杀,安福迁、安重诲、米志诚等将就擒,侄亦被擒。”
说完,他又低下了头。
叔父身侧的妇人明媚耀眼,他不敢多看。
“唔,一晃五年了……”邵树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