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节
“与萧室鲁比呢?”
“萧室鲁不过乙室部一渠帅,陛下为天下之主,孰大孰小,不问可知。”
“看来朕比萧室鲁大。”
“……”
“官家,耶律释鲁建的越王城也不错。他是于越,倒腾了不少好东西过去呢。给咱们第二个孩子当封地好么?”
啪!清脆的响声还略带点荡漾的波纹感,传出去老远。
“你这妇人倒是贪心。重袞是你女儿,就不为她考虑?”
“官家,重袞又不姓耶律……”
“怎么?耶律家的血脉还高贵了不成?能比朕还厉害?朕方才给了你那么多贵种,收好了。只有朕的种,才能继承这些牧场。”
“官家,妾知错了。”
“以后每一块封地都筑一座城,沿河种地,离河放牧。各地牧民,不得随意越境,否则严惩。地可能会很稀碎,单靠放牧养不活,但如果有点谷物收获就问题不大了。封地会很多,以后你没别的事,就给朕生孩子。”
“官家……”声音略有些可怜兮兮。
“你一介女奴,哪那么多事?”
“妾知错了。”
“你今天犯的错有点多啊。不过朕累了,下次再收拾你这小浪蹄子。”
接下来便是良久的沉寂。
种氏在外间听了半天,脸已经似火烧一般。
不一会儿,邵树德、余庐睹姑二人便走了出去。
看见种氏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邵树德走到她身边,附耳轻声道:“朕知错了。”
种氏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契丹地图拿来。”邵树德吩咐道。
萧重袞在外间听了,立刻捧着一幅地图而来。
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坐在圣人旁边的母亲,见她穿着男人的宽袍大袖,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显露出无限险峰的美好风光时,心中暗叹,目光也有些复杂。
母亲和圣人的对话,她一字不差全听完了,此时心情乱糟糟的,有些想哭,又有些令她感到恐惧、害怕的情绪在滋生。
“龙化州、越王城……”邵树德仔细分析着地图。
龙化州在后世奈曼旗境内,此时已有不少百姓定居开垦,种植糜子、粟麦。
越王城在后世查布嘎图一带,是契丹最早的私城,耶律释鲁所建,第一批就安置了三千户百姓定居垦荒。
“照这么垦荒下去,辽泽迟早干涸。”邵树德叹了口气,又问道:“余庐睹姑,你可去过越王城?”
“去过。”余庐睹姑在女儿面前端庄了许多,很正经地回道。
“那边亦是辽泽地界。我且问你,水泊之中的陆地,上面长的什么?”邵树德问道。
“有的长草,有的则全是沙地。”余庐睹姑回道。
“与辽西的辽泽有何不一样?”邵树德又问道。
余庐睹姑闭目回忆。
“辽西、燕山北麓辽泽之内的陆地,很多长着树,也有草原,成片的芦苇更多。土地比较湿润,黑乎乎的。”余庐睹姑还没说话,萧重袞却抢答了,只听她说道:“官家,潢水、平地松林一带的水泊湖沼如果干涸了,那就会变成一片沙地。辽西的沼泽干涸了,则是良田,完全不一样。”
余庐睹姑下意识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女儿。
邵树德也有些意外,重新认识了一番萧重袞,问道:“如果潢水大举垦荒,将沼泽排干,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百十年内或是好事,户口会大增。时间长了,不一定是好事。”萧重袞说道。
邵树德点了点头,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潢水流域,后世辽国是大开发过的。光一个上京临潢府,光农业人口就有几十万。但当时是暖期,又有数千年积累下来的沼泽水资源,还能撑住。等到金国,这片区域的农耕人口进一步增加,但降水日渐稀少,沼泽也被一点点填平,可怕的沙漠化终于来临了——大名鼎鼎的科尔沁沙地就在附近。
草原上有些地方,看着似乎可以开垦农耕,但那是一个可怕的陷阱。一时狂欢过后,生态崩溃,后人终将咽下苦果——辽国的上京不繁华吗?现在是什么?沙地罢了。
“该是草原的,终究是草原,人得有敬畏之心……”邵树德让种氏拿来纸笔,开始写字。
种氏也顾不得低头耍小性子了,好奇地看过去。
“第一领:龙化州;第二领:越王城;第三领:世没里;第四领:木叶山……”
邵树德见她看得仔细,笑道:“这是安定草原的百年大计,每个领地都不太大,划分好地界,严禁越界或吞并。”
说罢,左手拍了拍余庐睹姑的肥臀,道:“一个皇子就封一块草原。朕会给孩儿们配好官员、军将,给孩儿们在汉地说门好亲事。就封皇子的子孙,原则上不许在草原上婚配,只能与汉地联姻。”
种氏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邵树德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放心,我们的孩儿,还舍不得送那里去。”
种氏脸一红,手却鬼使神差般抚上了小腹。
郡王
邵树德赶在重阳节这天返回了临朔宫。
他四处晃荡,前线仗照打,官员们照常办公,一切稳步运转,令邵贼都有些怀疑人生了:好像缺了我也没啥?
重阳节照例发钱给百官吃酒游玩。
禁军将士也领到了一波赏赐,士气爆棚。葛从周以龙骧军为尖刀,控鹤军为气氛组,佑国军监视河东,一路南下,连战连捷。
九月十一,于易州满城县大破成德、义武联军,俘斩三千余人。
九月十五,在望都再败成德军,俘斩两千余人,易定土团乡夫数千人一哄而散。
九月二十,定州城之战,王都领后院军精锐出战,再败,损兵三千七百余人。
龙骧军,已经在北地打出威名了。恐怕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支老底子是汴梁降军的队伍,所战皆捷,威风不可一世,将义武军压在定州城内,不敢出战。
而随着幽州局势的日渐稳定,邵树德下令突将军班师休整,取而代之的是湖北道新征来的两万兵——州兵五千、土团乡夫一万五千。
楚兵由都指挥使韩洙亲自率领。此人出身灵州韩氏,曾经担任衙内军副使,制衡李彦威(朱友恭)。衙内军被消化整编后,转任河南府州军指挥使,随后又出任湖北道州军都指挥使。
其父韩逊,原为武威军左厢兵马使。数月前河西道州军都指挥使郭琪镇压党项叛乱,率数百骑轻进,大意中伏,壮烈战死。枢密院、兵部联合发文,调韩逊出任河西州军都头。
其弟韩澄,历任铁林军副将、十将,此番调任经略军右厢兵马使。
经略军右厢兵马使王檀出任武威军左厢兵马使。
湖北道只有七州之地,被大量抽调丁壮之后,实力下降得很厉害,因此枢密院又令威胜军右厢离开岳州,协防湖北道。
但抽调楚兵北上,是有必要的,这是为接下来攻略南方打好基础。
先来河北感受一下“甲级联赛”的氛围,参加高强度的战争,然后去打“乙级联赛”,或许可以省下不少事,减少南征需要派出的禁军数量,毕竟北地军人真的很难适应南方的环境与气候,疫病减员不是开玩笑,尤其是在夏天的时候。
九月二十五日,邵树德在交泰宫抱着孩子傻乐。
阿史德氏所生的这个儿子被取名“知终”。
淑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