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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0节

 

而天家贵胄、官员军将们走了,老百姓还得干活。折后从在濮州过的河,春播已经结束,濮、曹、滑、汴、郓、兖、宋七州征兵三万,开始转运粮草、器械,输往河北。

魏州是一个重要的运输节点,当地也征发了两万夫子,沿着已经化冻的永济渠,一路向北,前往贝州、北平府等地。

“唏律律!”新来的挽马狂暴不安,众皆惊惧,眼看着马车将要倾覆,却见一少年虎跃向前,好一番安抚,终于令挽马安静了下来。

“西方将军真神人也,这么大的马,看着就吓人。”

“这马力气虽大,但脾气暴躁,不好。”

“吃得也太多了,不知道朝廷为何弄这种马出来,不值当啊。”

“说实话,若粮草充裕的话,这马还行,拉得多啊,可以上大车、重载。”

夫子们议论纷纷,对司农寺新送来的挽马颇有微辞。

谁用谁知道,司农寺只管“育种”,然后在自家牧场里做小范围的试验,发现不错,就“定型”一种马,然后挑选这批马里比较强壮的公马,使劲播种,生出一大堆后代来,然后再配发到军中,做更大范围的试验。

这次送来的马号“铁力马”,挽力强劲。

一般的运粮辎重车,载粮25斛(约135吨),加上车本身的重量,在普通驿道上,需要两匹挽马来拉。

听起来有点废,但你要说旧挽马有多差,其实也不尽然。

两匹马拉25斛粮,其实运力是有些微剩余的,但为了马匹健康考虑,以及稀烂的路况,也就没多运。

新来的铁力马就有点尴尬了。

载粮25斛的车,它一匹拉不走,两匹的话又太浪费,尬在中间了。

而以河北驿道比较差的状况,上大马车又有所顾虑,真是左右为难。

路面状况对马车通行能力的影响,其实是十分巨大的。

一般而言,挽马在“软路”上更费力气,而在平整的石子路上,甚至能拉起软路上两倍的重物。

如果是铁路,挽马能拉石子路上四倍的重物——马拉货车铁路。

如果是在运河上,挽马能拉铁路上五倍的重物。

所以说,修路的意义极其巨大。

坑坑洼洼的路面,不但坑人,也坑马。

路面不够宽,大马车都走不了,至少会车时极其麻烦。

路面不够平整,就必须减轻载货量,降低速度,同时马车故障率提高,维修成本增加,马的健康和寿命也会受到影响。

邵树德坚持修一等国道,就出于这方面的因素,因为好的交通基础设施,确实能提高全社会的运行效率,降低运行成本,最终每个人都得利。

河北驿道,目前来看状况很差,修修补补,补补修修,然而还是在不断崩坏……

“阿爷,这些马还不如骡子。”方才安抚马儿的少年来到一将领身前,说道。

少年名叫西方邺,定州满城人,少有勇力,骑射双绝。

他父亲西方再遇,原为梁军将校。宣武军覆灭之后,随大流一起投降,后辗转各路杂牌军,参加了多场战事,立下功勋。如今老退到了地方,担任濮州州军指挥使,儿子西方邺亦在濮州军中担任小校。

“此事你无需操心。”西方再遇训斥道:“皇后将从魏州乘船北上,届时这几百匹挽马会配发过去拉纤。”

西方再遇对儿子其他方面都比较满意,就一点不满:心浮气躁,急功近利。

在濮州军中罕逢敌手,就自以为英雄了得,然后终日嗟叹:圣人为何没听过我的名字?圣人为何还不提拔我?圣人身边的都是庸碌之辈,那什么夏鲁奇都是吹出来的吧,为何不召我当侍从?如此种种。

每每听到这些话,西方再遇都臊得慌,生怕儿子这些话流传到外边,成为笑柄。

他是真真正正厮杀半生的武夫,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纵然你真有吕布、项羽之能,不说别的,魏博衙兵围起来,都能将你斫成肉泥。而魏博衙兵被大夏禁军击溃了……

他是真的担心,哪天儿子给他闯下祸事来。

“拉纤好,拉纤好啊!”西方邺一听,眼睛就亮了,笑道:“这马虽然能吃,但力气是真大,弄个几匹,就能拉一艘三千斛的粮船。”

“是啊,省了几十、上百个百姓出来。拉纤可是苦活,岂能长久人役之?”西方再遇亦感叹道:“其实,这是我最佩服圣人的地方。古来拉纤,也有用马骡的,但终究比较少。圣人在畜生——呃,牲畜这一途上,真是玩出花了。铁力马拉纤其实不错,节省出来的民力、钱粮,可以修缮道路,也可以如去岁入冬时一样,疏浚永济渠河道。”

“圣人这么厉害,快募我当亲随。”西方邺急得抓耳挠腮,一副恨无用武之地的模样。

西方再遇叹气。若非如今北地局势大定,他都怀疑儿子会不会投奔晋阳,谋个职位。

运粮车队很快离开了码头,往邢州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迎面而来的是大群俘虏。来自关内道的州兵兴高采烈地押着他们,往魏州而去。

关内道州兵也来河北大半年了,最初有一万五千余人。抵达后,配属天德军作战,分散布置在邢洺磁相卫以及贝州等地,与晋人、赵人厮杀,参与过多次围城战甚至野战。

战斗力嘛,刚来时确实是不太行的,没少吃败仗,为天德军甚至魏博土团乡夫耻笑。

但他们到底是职业武人,虽然承平二十年,但还没堕落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几番血火淬炼之后,战斗力慢慢上来了。

最近一次信都之战,他们甚至敢与成德军阵列厮杀了,并且还取得了胜利,虽然战阵上最先取得突破的是禁军天德军的人马。

州军作为地方驻防部队,不打仗,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层出不穷。表面上看起来还行,但内里啥样谁知道?打起仗来,各种问题集中爆发,惨不忍睹。但扛过这一阵后,往往能得到整体提升。

在驻地的时候,升官不一定靠能力。

在驻地的时候,有些尸位素餐的人关系复杂,你不一定能拿下他。

在驻地的时候,人浮于事,问题不一定得到暴露并且改正。

但上阵厮杀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没能力的滚蛋,有能力的上。尸位素餐之辈,任你背景再大,战阵之上不讲情面,说斩就斩了,没人保得了你,甚至还要追究你后台的责任。暴露出来的问题,迅速得到改正,因为不改正就是死,上官也不会放过你——他放过了你,圣人不会放过他。

因此,像关内道州军这种承平二十余年的部队,打了大半年仗后,虽然狼狈不堪,但内部其实经历了一个净化的过程,积弊被扫除了很多。

再打个一年半载,面貌焕然一新之后,可以放回去了,至少短期内不会堕落。

西方邺羡慕地看着这些得胜归来的士卒,忍不住问道:“君等从何来?”

“自邢州归来。”还真有人回答他了。

“李存勖遣刘训将马前银枪直攻邢州,训吃了一次败仗,直接降啦。”

“刘训这是第二次被俘了吧?”

“哈哈!”

笑声四起。

西方邺急得在马上扭来扭去,恨不得飞至邢州,与晋人大战三百回合,然后名动河北。

其实也怪不得他心急。刘训是什么人?李克用的老部下之一,当年就是他带兵护送王珂回蒲州,继承节度使大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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