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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2节

 

有时候他也会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柔娘有一个月没出现了,只托人捎来一句话:掖庭诸事繁忙,不克分身。

大諲撰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

圣人已经赐了他一座洛阳的宅邸,这说明很快就要赦免他的罪责,那么怎么不顺便把柔娘也释放了呢?

难道——大諲撰心中惴惴不安,联想到那些中官现在都是用嘲弄的眼神看着自己,大諲撰心中就更加不安了。

坐在他对面的契丹酋豪耶律辖底。

辖底腊月初就到了,这也是他第一次来中原。

逛了一圈之后,原本意气风发的他就变得十分沉默。儿子迭里特不解其意,特地询问,但辖底没心情和儿子废话。

其实沉默的原因也没别的,就是被震撼到了。

他现在完全可以理解阿保机拼了命也要南下的原因,这里实在太富庶了,远不是契丹或渤海可以比的。

但这样的认知,也让他十分难受,更有些惶恐。

契丹经历过大败,实力没剩下多少了,分到他手上的更是少之又少。就这个鸟样,还能怎么办?

到了五月间,说不定又要被驱使着去攻阿保机,继续消耗实力。

但他能怎么办?没有任何办法啊。

这个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邵树德凭什么将所有地方都牢牢攥在手里,不给别人一点活路?

想到此处,辖底郁闷地连喝三大碗酒。

对面的大諲撰还在东张西望。

辖底看了他一眼。这厮是个碎嘴,也是藏不住心事的主,他已经知道大概情况了。对此,心中只有冷笑。邵树德是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吗?何必自欺欺人?

唉,夏人要是没北进就好了。渤海君臣如此可笑,早晚要被契丹吞并,届时说不定就有了与夏人掰一掰手腕的能力了?

“我说,你能不能消停点?”辖底不满地放下酒碗,对大諲撰怒目而视。

“关你屁事!”大諲撰对契丹人没有丝毫的好印象,直接骂道。

“哼哼!”辖底心中怒极,嘴上说道:“不用看了,看也看不着。掖庭的人不会来给咱们上菜。”

大諲撰语塞,好像有点道理。但还是不甘心,嘴里念念有词:“柔娘到底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辖底哈哈一笑,道:“兴许在养胎呢。”

这个蠢货。入了掖庭的女人,不是干活干到死,就是被赏赐给文官武将。

“你……”大諲撰如遭雷击,嗫嚅道:“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污人清白?”耶律辖底冷笑连连,他本就是随口一说,但现在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于是继续刺激道:“你以为大氏在渤海算什么?高氏比你家历史更悠久,血脉更尊贵。高句丽王族后裔,在渤海五京十五府三独奏州都有大批良田,无数部曲,真要细算实力,比大氏强多了。”

“高氏跟了邵树德有什么不好?没有你妻子,高家也会献上一些嫡脉女子入宫伺候。”耶律辖底说道:“方才那句话,其实是在恭喜你,别听不出好赖。”

“嘭!”大諲撰用力拍了一下案几,杯盘四溅。

左边的钟匡时、彭彦章相对无言。

距离隔得不远,他们都听到了。亡国之君的下场么,不奇怪。

大諲撰右侧的案几旁,坐着播州九部蛮獠大首领、刺史罗太汪——是的,他本人亲自来了。

罗太汪对面,则是女真宝露州刺史、都督、落雁军将校完颜休。

再远处,还有王师范之弟王师克、前岭南西道节度使叶广略之子叶玚……

这个桌次安排,委实是有点东西的。

割据诸侯纷纷至京,低头顺服。

有人得授高位,喜气洋洋,连连敬酒。

有人被待以上宾之礼,面色红润,还算体面。

有人泯然众僚之中,默默无闻,闷闷不乐。

有人则妻子不保,绿得心慌意乱……

耶律辖底突然之间就感觉很无力,没心思逗弄大諲撰了。

他们以前是仇敌,刀兵相见,你死我活。如今坐在一张案几的两侧吃饭,物是人非,让人喟叹不已。

“诸侯尽入吾彀中……”不远处的曦日楼上,邵树德默默看着。

小腹微微隆起的渤海王后高氏在为他斟酒。

草原明珠、八部可敦月理朵在为他切肉。

一身盛装的梁王妃张惠为他煮茶。

唐淑献皇后何氏端来了亲手做的蜜饯果子。

底下都是他的官员,管理着他的土地,执行着他的命令。

诸侯们尽皆俯首,规规矩矩。

邵树德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非但没有丧失斗志,反而从心底涌起一股豪情。

大丈夫当如是也。

刚起了个头就没了

广州城下,七八万大军掘壕扎营,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围城两月了,战场局势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虽然清海军上下在溃入广州之前,已经先搜刮了一遍周边的百姓,城内物资不缺。但两个月打下来,士气十分低落,根本无法打破包围圈。

十二月初三,趁着敌军刚来,立足未稳,城内出兵五千,夜袭偷营,不料当面的静海军早有准备,大败而回。

十二月底,趁着新年将至,敌军可能会松懈的有利时机,出城夜袭,结果当面的宁远军又有准备,大败而回。

正月十三,这次没等到元宵节,守军也是在白天出城,为城北的来自福建的威武军击败。

就在昨日,守军第四次出城,再次失败,折损两千余兵马。

连战连败,士气低落,几乎已经没人愿意卖命了。

今天是二月初二,春社节,即便是素来缺少王化的岭南大地,现在也非常流行这个节日了。一年中非常重要的几个节日啊,大家伙窝在这个一个破城子里,生死难料,憋屈不憋屈?

于是乎,从早到晚,军士们都在鼓噪不休。

一会要酒肉,刘隐遣人送上。

一会又要赏钱,刘隐排除万难,发下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又有人哭哭啼啼,说吃了酒肉,领了赏钱,却要没命花了。

此人的哀哭惹得其他人跟着伤感不已。不消片刻,到处是惨淡的愁云,武夫们怨气十足,都怪刘隐把他们带入了这个绝地。

刘隐收到消息之时正在陪家人吃晚饭。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很清楚如今的局势:大厦将倾。

但心中还有那么一丝念想:等,再等等!等到雨季来临,围城军士将不战自溃。

武人再能打,有老天爷厉害吗?

瓢泼大雨一下就是十天半月甚至几个月,在外围城的敌军身上都长毛了,仗还怎么打?

昔年朝廷防备南诏,不防春,不防夏,也不防秋,就防冬。原因无他,冬天是五管地区最让人感到舒适的季节,也是最适合打仗的季节。

只要熬过这个冬天,那么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绝地翻盘也不是不可能。

出于这个想法,他始终没有放弃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即便山穷水尽,即便士气低落,即便连战连败,但我有“雨将军”、“夏将军”相助,并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战阵上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七拼八揍来的两万守军,那副尊荣,那个鸟样,刘隐对他们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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