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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1节

 

大夏三十多万禁军啊,居然不够用,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但事实如此,国家太大了,很多地方的人并不老实,必须屯驻禁军镇压。

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邵树德自己的锅,谁让你吞了那么多地呢?

就这样一直浪到了四月初,马殷入京了,邵树德第一时间在丽春殿内召见。

马殷今年也六十岁了。

看着这个几乎与自己同时代的人,邵树德好似在追忆往事。

马殷坦然自若地坐在下面,既不感到拘谨,也不显得放肆,非常得体。

“湖南之事,马卿何以教我?”邵树德问道。

“陛下,湖南广纳北方南下躲避战乱之人,近三十年户口大增,但地方上峒蛮仍然很多,朗州雷氏兄弟便是例子。”马殷斟酌了一番,答道:“臣主政湖南多年,也镇压了不少峒蛮叛乱,今只有一策。”

“朕听着呢。”邵树德示意他不用卖关子。

“移北方之民实之。北人南下,他们多占一块地,峒蛮就少一块地,此消彼长之下,峒蛮实力大衰,便可编户齐民了。”马殷说道。

“与朕想得差不多。”邵树德赞道:“马卿是明白人啊。”

其实何止雷氏兄弟是峒蛮?前吉州刺史彭玕也是峒蛮出身,不过汉化颇深罢了。吉州地方上也多有蛮酋任官,彭玕曾经处置过的一个县吏就是蛮酋。

南方诸镇,开发程度真的很低。前唐二百八十年,费了老鼻子劲,才把江南的沼泽大体排干,从污泥灌木之中开辟出农田,复又开发江西。但唐朝都灭亡十年了,江西仍然有很多蛮酋——还好汉化颇深,如彭玕之辈,别人不提,谁不认为他是汉人?

两湖之地就更别提了。翻开史书,鄂州(武汉)、岳州(岳阳)、朗州(常德)一带遍地蛮人,来来往往的各路军阀帐下多有蛮兵蛮将,互相厮杀。鄂岳都这样了,更南边的湖南是什么样,可想而知。

两湖之地真正开发成熟,要到南宋时期了。

外国人的殖民是先啃下一小块,消化之后再啃下一块。

中国人的殖民是先“打卡到此一游”,地图上圈下来再说,然后花两千年的时间一步步消化。

像蜀中黎州、雅州一带的蛮獠认为自己是唐人或夏人吗?显然不是。他们更认同自己是南诏人,虽然在政治上接受了唐廷的册封,世袭土官。

南方是大片的处女地啊!有一大批蛮人,自秦至汉,再到唐、夏,都是在自己管自己。汉人、汉化蛮人将官杀来杀去,争权夺利,他们熟视无睹,尽量当个小透明,直到改土归流的浪潮砸到他们头上。

“马卿既已入朝,便在洛阳安家吧。”邵树德说道:“朕说话算话,不翻旧账,且安心。”

“陛下之胸怀,世所罕见,臣叹服。”马殷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天子,心中感慨无限。

两人起家时地位相仿,马殷还更高一些,因为他是奉国军将校。无奈跟错了人,遭到朝廷重点打击,可以说是被前唐最后一口王气给干挺掉的。

邵树德则站在朝廷一边,默默发展,最终势成东出,一步步统一天下。

世事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殷退下后,邵树德又思考了一会。

湖南的情况,他已知悉。总体而言,内部比较团结,这既是坏事,因为容易形成小团体,但也是好事,只要马殷还活着,小日子过得不错,湖南降人就没什么造反的理由。

等到过个十年八年,湖南降兵已经星散四方,政治小团体也在各个不同的地域圈子内发展,慢慢变得陌生起来,马殷的影响力也就土崩瓦解了。

当然,邵树德也不至于到时候卸磨杀驴。这点政治信誉还是有的。

他只是觉得,打天下不易,治天下同样不易。在这个操蛋的时代,尤其不容易。

再联系到自己的年纪,心有所感,仅此而已。

厚道人

徐知诰、张冲二人灰头土脸地被送进了洛阳。

实在是倒霉!

在淮南境内行走时,虽然提心吊胆,但终究没出事,最终顺顺利利渡过淮水,进入夏国地界。

一开始还行,但当走到徐州之时,就被人给瞧破了。

军校首先发现他们从外表上来看,不太像商徒,随车携带的护卫也少了一点。再随口问了马车上几样商品的产地、价格,二人便在忙乱中出了错,将两件商品搞混了,露出了破绽。

这下乐子大了。

二人先被打了一顿,然后作为细作扔进大牢。直到听望司的人接手审讯,这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和此行目的。

听望司当场把他们从臭气熏天的大牢里提了出来,稍稍拾掇一番后,送来了洛阳,此时已是五月初一了。

参加完朔望大朝会的邵树德正在何皇后房里午休,听闻之后,精神一振,吩咐左右,在观风殿浴日楼召见徐知诰、张冲二人。

徐知诰是徐温的养子,张冲是张颢的侄子,都是亲近之人,此时正在惴惴不安地等着,不知道命运如何。

两人之中,二十二岁的徐知诰比较稳重。

许是继承了养父阴鸷、凶狠的性格,徐知诰强作镇定,稳稳坐在那里,默默等待。

张冲比徐知诰还大个几岁,虽然也稳稳地坐着,但脸色不是很好看,心中比较慌张。张颢连这种人都派出来,半途没被人发觉,也是命大了。

廊外响起了佩饰碰撞的声音。

两人神色一凛,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邵树德进了正厅,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参见夏王。”徐知诰、张冲二人同时起身,行礼道。

邵树德多留意了一下徐知诰。

此人是有大气运的。历史上徐温权倾吴国,独断专行,众皆不敢怨。长子徐知训由此跋扈,明明在向朱瑾学习兵法,结果却惦记上了他的女人,想要强占。朱瑾这种人,可不会因为你爹是吴国头号人物而委曲求全,当场把徐知训揍了一顿,两方就此结怨。

天祐十九年(918),随着结怨程度加深,朱瑾又将徐知训杀死,反了。

息子被杀,其余诸亲子年幼,不传位给养子徐知诰,徐温能怎么办?难道想给家族招来大祸?

成功,有时候需要那么一点运气。

张冲此人则声名不显,或许因为他叔父张颢被徐温所杀,还把弑杀杨渥之事全扣在头上,举族遭难,就此死于非命了吧。

邵树德坐到了椅子上,也不说话。

徐知诰、张冲二人压力山大。被这么一个横扫天下,手底下冤魂无数的猛人盯着,不害怕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朱瑾、李克用这类乱世狠人,才可能泰然自若吧。

“徐温、张颢好大的胆子!”良久之后,邵树德终于说话了。

“图谋不轨,犯上作乱,好胆!”

“天下即将归于一统,还敢与朕讲条件,好胆!”

“如此机密之事,居然派两个毛头小子来办,好胆!”

徐知诰下意识有些不服,但被邵树德瞪了一眼,勇气又消散于无形,闭口不言了。

“说说吧,徐温、张颢打算怎么办?”邵树德挥了挥手,让人赐坐,然后问道。

见张冲的方寸有些乱,徐知诰咬了咬牙,禀道:“家父忝为吴王亲军右牙指挥使,已掌控数百死士,欲与张指挥合力,找个良机兵谏,将杨渥控制住,然后以他的名义把持大权,归顺朝廷。”

“杨行密死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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