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5节
波斯人的几次出兵,在他看来全是地方官员的自救行动,缺乏整个朝廷层面的协调。于是就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不断送。
邵树德设身处地思考,如果他是波斯宰相,在接到消息后,就会召开会议,讨论如何救援怛罗斯、拔汗那以及可能存在威胁的沙什(塔什干)、撒马尔罕等地。
如果效率高的话,这会差不多已经形成决议了。
接下来就是协调在各地平叛的大军,撤回一部分兵马。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敌前撤退,也没那么简单。有的地方甚至撤不了,需要朝廷层面赦免叛乱的官员,以便停战抽身。
因此,大概率还需要在国内没有爆发战争的腹地动员一波,抽调当地驻军,集结至京城、撒马尔罕等地。
大军出动,需要庞大的物资补给。他们在国内,自然不可能抢劫自己人,只能从各个府库调拨、运输,军队也需要从各个地方行军至集结地点。
这个过程,一个月内结束不了,撑死了有少数先头部队出发罢了,但如果贸然投入战场,在巨大的兵力差距下,同样是葫芦娃救爷爷的结局。
所以,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但人力终究不敌天时,邵树德最大的敌人居然是冬天的雪。
“拟一份中旨,发给秘书监崔秘书。”邵树德睁开眼睛,说道:“让吾儿向南打。怛罗斯夺不下来就算了,不要硬来,可以绕过。向南,往沙什的方向前进。另者,告诉大郎,朕九月中就会走,让他自己把握。波斯人有可能会派出援军,要提前考虑好撤退事宜,怎么排兵布阵,预先想好。注意,此为密旨,吾儿仅可给示之心腹之人。”
“遵旨。”月理朵应道。
“你有没有什么意见?”邵树德看向蒙氏,问道。
“唔……”
“算了,好好干活。”邵树德闭上眼睛。
时间不多了,他已经决定,缴获的粮食想办法运回疏勒,至少要运走一部分。
路上损耗大不怕,反正是无本买卖。
费尔干纳这地方,以后能不能夺下来,就看派驻西边的大将以及大郎了。
小小一个盆地的耕地面积,在后世接近整个新疆的三分之一,可谓惊人。
即便在此时,一年也出产四百万斛以上的粮食,波斯总督看似收不到多少税,但那是因为穷吗——产量是产量,税是税,两者不是一个概念,事实上大部分粮食都被生产者和消费者自己吃掉了,但如果不让他们吃呢?
从今往后,还是要不断出击。让国中总数高达176万的杂牌兵马轮番西行,打赢除外患,打输除内患,还能让波斯腾不出手解决内部问题,最终形成一个内部矛盾重重、整体相对虚弱的萨曼波斯。
这是有好处的。因为大食人都没萨曼波斯那么强烈的扩张造物主威严的欲望,也不知道布哈拉那些人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但不要紧,朕帮你们瘦身减肥,降低负担。以后把精力投注在国内吧,别再老想着在西域扩张了。
八月三十,邵树德离开了女婿攻下的固巴,在银鞍直的护卫下,前往拔汗那督战。
册封
拔汗那城外,大军打出了火气,原因是杨亮负伤了。
作为前敌总指挥,杨大都头委实不太安分,这从三十年前攻兰州时就有苗头了。
他是个暴力狂,嗜杀人。
在中原时还好,到西域时,经常搞出一些恶行。邵树德深刻怀疑,若非他看着,杨亮这厮早晚会从酷爱杀人变态到吃人肉。
历史上五代时期,爱吃人肉的变态可不少啊,比如赵匡胤的舅子王继勋,其人富贵已极,但就爱一片一片割人肉吃。
杨亮也是个杠精,经常在朝堂上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仗着早年当过圣人的亲兵队队正,资历老,同时功勋卓著,谁的面子都不给,别人还拿他没办法。
这次攻打拔汗那,半路撞到波斯总督依思麦尔的军队,双方大战一场,杨亮身先士卒,大败敌军,代价是中流矢坠马,还好无甚大碍。
围攻拔汗那城,波斯兵数次出城偷袭,杨亮闻战则喜,又带兵冲杀,再次负伤。
说实话,邵树德有些后悔让杨亮指挥大军了。之前安排他当先锋挺好的,这次一时心软,给他立功机会,没想到这么莽。
仗虽然打赢了,但不是这么打的啊!
到营中看望了一番杨亮后,邵树德将副帅李嗣源扶正,着他统领大军,继续围攻。
城内的敌军应该不多了,几次野战,俘斩近八千。而依思麦尔本来就只有六千古拉姆,这会撑死了还剩两千左右,加上临时征集的丁壮、宗教吉哈德,被攻了将近十天,外城告破,已是油尽灯枯。
鼓舞了一会士气后,他回到帐中,欣赏缴获的各类物品。
“这帮杀才,连佛寺都抢……”邵树德看到一个铜铸佛像时,忍不住了。
仔细一了解,武夫们还是给了点面子的,只抢了财物,没杀人,这是要朕夸他们吗?
再一看这佛像,差点笑出声。
一个典型的白人面孔的佛陀,旁边还有一个护卫,赫然是古希腊大力神赫拉克勒斯。
邵树德又想起后世北齐武安王徐显秀墓中出土的刻有大力神形象的蓝宝石戒指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世西藏也出土了古希腊酒神金盘、银盘,故宫博物院也有大量公元前的希腊风格文物,结合这几点,大概可以断定是亚历山大东征至此后,将中亚希腊化的结果。
这人,应该也是如同朕这般,一路打一路抢的吧?
邵树德笑了笑,又低头看着一大堆书籍。
撒马尔罕是中亚的造纸中心,历史不长,不过百余年,但发展极快——高仙芝在怛罗斯失败后,造纸技术传入大食,很快取代了他们使用的埃及莎草纸。
因此,河中地区还是有相当规模的出版印刷业的。眼前这些书籍,要么是粟特语,要么是波斯文,邵树德看不懂,不过可以找人翻译,慢慢完善。
他总是对另一个世界的文化充满好奇,迫切地想要了解。
早期的佛教曾经严重希腊化,至今在中亚仍有留存。在过了千年之后,拔汗那作为希腊世界的第一个弃子,已经找寻不到多少希腊的痕迹了,波斯的痕迹则与日俱增。
想到这里,邵树德下意识走出营帐,看向西方。
他生出了种强烈的念头,想要派遣使者,出使西方各国,看看那边是什么样的风物,有没有与中国可以取长补短的地方。
他这辈子,注定不能像亚历山大那么潇洒,离开故国,远征万里了。
是,他经常搞出一副草原大汗的派头,理论上可以边放牧边征战,流浪到很远的地方。
但他也知道,那样只会成为无根之萍,最终被无数异族所同化。更何况年龄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了,责任感更不允许——说句不要脸的话,“设使天下无朕……”
“将李守信唤来。”他回到帐中,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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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烈的攻城战仍在继续,新附军伤亡惨重,但人数却越打越多,从三千余激增到五千。
偶尔有人叛变,但很快被剿杀殆尽。
新附军攻城间隙,禁军各部偶尔也会打一打,趁着敌人疲惫的时候,投入这批精兵,造成最大的杀伤。
九月初四,于阗王李圣天西讨门城,又送来了一大批丁口。李嗣源将其投入攻城,两天下来,死伤超过一半。关键时刻,邵树德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