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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5节

 

“朕派个使者随你回象雄,敲打一下铁哥。若他还执迷不悟……”说到这里,邵树德沉吟了下。

没庐觉抬起头,静静等着。

“就送他出家为僧吧。”邵树德轻描淡写地做出了决定。

出家为僧,当然不是很保险。噶尔丹小时候就去西藏学习佛法,不在家。但在27岁那年,因为兄长被杀,他不还是还俗,回到部落,取得大权么?

铁哥如果出家为僧,随时可以还俗,还是有隐患。但在如今的形势下,也不好公然杀了他,毕竟他还年轻。

暂时只能这样了。

“遵旨。”没庐觉应道。

作为大家族的代表,他们非常恭顺,比吐蕃赞普后裔还要恭顺,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但这就是眼光问题了,没庐氏的人非常清楚大夏雄厚的实力,不想违逆汉地狮子赞普的意志,至少现在不想。

“伱这就回去吧。些许小事,老来烦扰朕。”邵树德挥了挥手,道:“局面把控稳一点,再稳个年就行了。世子,终究也是没庐氏的血脉,少不了你们好处的。”

没庐觉的头谦卑地低了下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

或许蔡邦氏的人还蒙在鼓里,但没庐觉早就从妹妹的一举一动里,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并回去汇报给了家族。

妹妹不是什么藏得住心事的人,有些事情,她早就暴露了。

但族中没什么表示,甚至还帮着隐瞒。

或许,正如圣人所说,年幼的世子身上,流着没庐氏一半的血脉。

至于另一半血脉是谁的,当然是铁哥赞普的了。不要深究,触碰者必死。

“山南那些土邦王公,给朕拉住了,一定不能让他们脱离。”邵树德又叮嘱了几句。

尼泊尔、锡金一带的王公,现在尊奉象雄赞普铁哥。就本心而言,邵树德是不希望他们脱离吐蕃大家庭的。

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老七

“嗖!嗖!”箭矢连续不断地飞出,惨叫声不绝于耳。

趁着寨墙上的弓手被压制的有利时机,军士们大声鼓噪,加紧用力,很快就寨门撞开,冲了进去。

无边的烟火很快燃烧了起来,男男女女的哭喊声响了一整个下午。

牂州刺史、牂播夷费等州安抚使邵慎立驻马而立,看着如狼似虎的州兵们在山寨内肆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应该是夷州境内最后一个桀骜不驯的山寨了,至少明面上如此。

从高仁厚驻军黔中起,再到三哥、五哥治理,十多年了,牂州从一个全是蛮獠的地方,渐渐变成初见华风的地域,在周边一片刀耕火种的情况下,对比异常鲜明。

当然,这个过程不是一帆风顺的,也不是温情脉脉的,而是充满了铁与血,就像今天的这个午后。

改土归流,焉能不见血?

一个时辰后,眼见着天色将黑,邵慎立下令就地安营。

两千军士得令,立刻开始清理山寨。

山寨不大,能坚挺到现在,唯恃险而已。里面撑死了住个千把人,剩下的军士只能在山寨外找地方安营,忍受刚下过雨的潮湿山林以及蚊虫的叮咬。

好在寨内搜出了不少牲畜,一股脑儿宰了,大伙吃得开心,倒也没那么在意了。

“都头。”亲兵端来了饭甑,里面盛满了肉汤。

“肉太多了,挑几块出去,分给将士们。”邵慎立说道。

亲兵没有二话,立刻执行。片刻之后,附近分到肉的军士们纷纷起身告谢。

邵慎立挥了挥手,一脸傲然。

他知道收买军心的手段,也知道这个时候趁热打铁说几句漂亮话,效果更好。但没意义,没必要,他曾经被人轻视过,他现在有实力了,武艺、军略不弱于人,他要靠实力引得将士们的尊重,而不是这些小手段。

多年前那稀稀拉拉的呼喊声,仿佛犹在耳边。别人或许觉得没什么,但他认为这是自己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

这些年来,他肆意挥洒汗水,苦练武艺,他不畏生死,上阵冲杀,他私下里请教父亲军略,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种用兵法度——他实在拉不下脸来向周围人请教,不想丢脸,那就在父亲面前丢脸好了,还能看到父亲欣慰的笑容,这让他心里暖暖的。

他脸皮薄,又有着自己的骄傲,绝不认输,哪怕死。

在被人轻视和死之间,如果真要选一个的话,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选择死。

有些事,几乎成了执念、心魔了。

“都头,东西都准备好了,何日启程?”亲兵又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回到牂州,交割一下,差不多就走吧。”邵慎立说道。

这个“启程”当然不是指班师,而是指回京城。

自同光四年上任之后,他已经在牂、播、夷、费、南等州待了足足两年零七个月。

在任期间,民政工作几乎都委托给了属下。

唐末战乱以来,进入黔中避难的中原士人非常多。这些人熟悉民情,纷纷进入各县担任官佐、小吏。有他们在,地方上真没什么大事。

而他,则狠抓改土归流的工作。

这个工作,毫无疑问意味着大量的战争,却正是他所喜欢的。

他带着州兵,四处出击,平定叛乱,杀得贼人胆寒无比。

诸州洞主纷纷高呼“来了个敢搏命的邵家郎”,这让他暗地里十分欣喜。

三哥、五哥都是运筹帷幄的帅才,指挥部队打仗可以,但带兵冲杀,却绝非其所长。

邵慎立与他们不同。他十分勇猛,经常直冲敌阵,斩将杀敌,鼓舞士气。

两年多下来,州军儿郎们是真的服气了,私下里议论时,都盛赞七皇子的勇猛。

邵慎立偶尔也听到将士们对他的评价,每到这个时候,他都兴奋得难以自抑,脸色酡红无比。

他在信中与父亲聊起这些“趣事”。父亲敏锐地发现了问题,说他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和评价了。

邵慎立仔细想想,确实如此。但他改不了了,他就喜欢别人说他勇猛,赞他顶呱呱,他病态地追求着别人的肯定,哪怕为盛名所累,也在所不惜。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些什么……

这次父亲遣中官来牂州,召他回京,所为何事,他隐约知道了一些,因为父亲已经和母亲交过底了。

他大了,今年二十六岁了。作为皇子,也是时候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

他以前很留恋京城的繁华,怎么都不愿意离开的。现在又觉得,这个地方的人,都对他怀有偏见,印象还停留在他以前经常逛青楼胡闹的时候。

只有父亲,这些年一直关注着他的成长,给他写信,指出他的不足,称赞他的进步。

离开京城的唯一羁绊,大概就是父亲了。

父亲老了,一朝离别,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但他又想逃离京城,宁愿在山沟沟里被蚊虫叮咬,与野人厮杀,痛饮鲜血的滋味,也不愿意回到那个曾经让他引为奇耻大辱的地方。

父亲要“赶”他走了,要让他去拔汗那。

他去过那个地方,甚至还纵马冲杀过。

那里到处都是被河流、果园、麦田包围的城镇,到处都能听到商队的悠悠驼铃,到处都有自汉以来中原王朝进兵的痕迹。

这其实是一处好地方,养一百多万人完全没有问题。

父亲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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