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3节
“许是在西拉夫港触礁沉没的那艘船上还有一批货物吧。”赵宗诲说道:“抢回来一批的话,慢慢发卖,买一艘不大的船只,应该不难。就是不知道大食人肯不肯卖,活下来的人多不多。”
邵观诚听了,又点头道:“四年了,我估摸着他们去过巴格达,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成果。大食人多半不会那么痛快卖船,甚至可能还羁押过他们一段时间,不然何至于此。”
“殿下所言极是。”赵宗诲说道:“回程之时,沿着岸边慢慢走,看运气了。如果能从大食采买一批货物,沿途发卖,花销应该能赚回来。”
船只航行,不可能一直不靠港,尤其是近岸航行的时候,经常需要上岸采买食水——这也是冲突高发阶段,经常遇到土人袭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诚信经营的。
上岸采购,自然要花钱,有时候还不得不买高价食物。从西拉夫港起航的时候,如果采买一些在当地相对廉价的乳香、龙涎、真珠、琉璃、犀角、象牙、珊瑚等货物,是可以支应沿途开销的。
“如果能顺利归国,人人皆有富贵矣。”邵观诚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虽然管着市舶司,但真的不喜欢乘船出海。郁洲岛与海州之间那么短的距离,他都感到害怕,更别说进入真正的大海航行了。至于说离开近海舒适区,深入大洋航行乃至完成横渡大洋的伟大壮举,更是想都不敢想——近海航行与深海航行,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尽快给圣人报讯吧,这事你们来办。”邵观诚说道。
他是市舶使,理论上来说不该掺和平海军的事。有些功劳,他没必要争,富贵已经足够了。
“末将这就派人。”赵宗诲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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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树德收到消息时差不多抵达濮州了,其时为五月初。
濮州对岸就是魏博。
邵树德站在河堤之上,举目眺望。
现在的魏博诸州,应该没什么人还有反意了吧?
黄巢之乱时三百万人的大镇,历经无数战事,随后又被强制移民,人口早就不足两百万了,且现在还在缓慢下降之中。
早些时候,强制移民还有动乱。最近十年,乱子几乎都没有了。
邵树德觉得这不算坏事吧……
银枪效节军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支在魏博主力覆灭之后,二度组建的新军,战场上敢打敢拼,败退时能收拢阵型,将追杀而来的敌方骑兵击退,随后重整旗鼓,当天就能从山脚仰攻山顶,反败为胜。
一群新兵逆天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消失了就消失吧。银枪效节军这种部队,战场上固然摧枯拉朽,但尼玛后劲实在太大了,吃不消。
从今往后,魏博诸州就凭借自身优越的地理条件,发展农业和商业吧。
北朝时这里本就是一等一的富庶之地,潜力很大的。一门心思种地做买卖后,魏博这个邪门地方就算是被“矫正”过来了。
“陛下,赤山浦平海军来报。”王彦范匆匆走了过来,低眉顺眼地说道。
邵树德接过一看,饶是这个年纪早就古井无波,但仍然呼吸粗重了好一会。
“很好。”他将军报收了起来,笑了笑,道:“第一次海上出使,运气不算太差。”
四年了,终于听到了点音讯。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四年间干了些什么,但希望安全返航,完成任务吧。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去西边的红海,出发前交代过的……
巴士拉
王黑子已经来到了巴士拉。
船只已经做好了一切出航的准备,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脸上充满欣喜。
四年了!王黑子叹了口气,知道我这四年怎么过的吗?
大海之上,波涛凶险,与一同出航的平海军船只在暴风雨中失散。雨过天晴之后,只汇合到了一艘船,另一艘则失去了踪影,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那样。
大海之上的失踪,结局不言而喻,每个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路上还遇到了海盗,一番厮杀之后,冲破了阻截,但又损失了一艘船只,随船的鸿胪寺官员也被杀,甚至连国书都遗失掉了……
总之各种不顺,让人心烦意乱。
现在整个使团,就剩他王黑子和几个鸿胪寺低阶官员、数名平海军小军官了,其中以他王黑子官阶最高,虽然是个散官。
靠岸之后,不由分说先被人关进监狱,残存的货物也被没收,因为他们没法拿出任何正式身份说明。
整个羁押过程持续了一年多,随后大食人将他们放了出来,并发还了货物——货物早已卖掉,只能给钱补偿了。
王黑子等人全程懵逼。
不知道为何被抓,又不知道为何被释放,也没个人来解说。只隐隐约约听闻有一支官方使团抵达了巴格达,受到了哈里发的欢迎,于是就被释放了。
但听闻那个使团也没停留多久。因为他们想要去智慧宫抄录书籍,令哈里发颇为警惕,最后只领他们参观了一下天文台,寥寥给了几骆驼书,便打发了。
王黑子敢肯定,以大食人那抠门劲,那几骆驼书绝对不是什么好货,多半是风土人情、游记散文甚至是经书。
“一帮扣扣索索的穷鬼!”王黑子朝大海吐了口唾沫,沿着甲板走了起来。
这是一艘旧船,巴士拉建造。
没办法,他们现在也是一群“扣扣索索的穷鬼”。所有的钱买了这艘二手船后,甚至连人都凑不齐。好在巴士拉的一位贵族对大夏非常感兴趣,多次邀请他们做客,听一听东方的故事。临走之前,大方地送了他们十名斯拉夫奴隶,简单培训一番后,勉强能把船开动起来。
“好好干活,本官不会亏待你们的。”王黑子看着那些正在冲洗甲板的斯拉夫奴隶,用汉语说道,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
呃,奴隶们当然听不懂,但他们本能地点头哈腰。
王黑子趾高气扬地离去了。
奴隶们的心态,他非常清楚。本身就不是来自什么文明国家,自卑、自轻得很,被俘虏之后,心气更衰。
王黑子不知道这些人在大食贵族的农庄里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鞭子,但从他们顺服的模样来看,显然是已经被驯得俯首帖耳了。
斯拉夫,听闻本来就是奴隶的意思,上千年来没法翻身,被各路人马来回欺负,真的有点惨。
“好好练习爬高。”走到桅杆下时,王黑子手搭凉棚,朝上面望去。
水手大声应了一下。
他是夏人,但之前只是个厨子,侥幸活到现在,让他改行当瞭望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现在风平浪静,你都爬得这么不利索。”王黑子在桅杆下站了一会,叹了口气,骂道:“待到海上洪波涌起之时,你还怎么爬?敢爬吗?怕是弄只猴子来都比你手脚麻利。”
瞭望手不敢言语,战战兢兢地坐在桅篮内,适应高空的摇晃。
王黑子又看了一会,这才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船长室。
“王将军。”
“张典客。”
王黑子与鸿胪寺典客署令张永互相行了一礼。
典客令是个从七品的官职,其实不大。但没办法,现在就他俩官最大了。回想起一路上的艰难险阻、风风雨雨,简直恍如一梦。
“要归国了。”王黑子说道。
“是啊。”正在写书的张永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