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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7节

 

当然,作为曾经的同乡,自有一股亲切,关系总比外乡乃至外县人要密切许多—一同样的关西移民,来自同州的与来自华州的,亲疏程度当然不一样。

“可惜了。”杨老实也叹了口气,道:“依稀记得小时候家里就几亩地,每至青黄不接之时,就的吃树叶、野菜、桑葚。而今养四个孩子还能吃饱饭,都是圣人的功劳啊。”

张录事点了点头。

这个没得说。全家从地狭人稠的华州迁出来,抵达地广人稀的襄阳,当然可以分得更多的土地。甚至于,这会新迁过来的人,仍然可以分很多地,只不过需要自己开荒。不像二三十年前的第一批,因为战争破坏,有大量现成的土地可以分配。

开荒,真不是什么好事。

有些人开着开着,莫名其妙就死了,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只能统归为水土不服。

但不开荒又不行。人不能生活在荒郊野岭之中,只有把沼泽、树林改造为农田,才能获得生存下去的基础。

总体而言其实仍是好事。

留在华州是没有前途的。当地能分的土地都已经分掉了,就连上任的官员都没多少职分田,可见土地的紧张。

还是襄阳好,只要改造好了荒地,扎根下来,就有了传之子孙后代的基业。

张录事想起小儿子在读的《致治》,书中提到的人口与土地,当真说到了点子上,以至于他都忍不住拿过来拜读。

读完之后,在衙门里与同僚吹牛聊天,提到这事,人皆以为然。

同僚们大多也是关西移民的后代,如今已在襄阳乃至整个襄、郢、复、唐、邓、随六州占据了不低的位置,甚至因为包括人口在内的种种优势,渐渐压过了土著,成为当地的主导者。

绝大多数人都对今上有极高的评价,不比他们的父辈低。而这种感恩戴德的情绪可能还能维持个一两代人,才会慢慢消失掉。

圣人,真是旷古烁今第一人。

默默叹了口气后,张录事朝杨老实摆了摆手,道:“既然没菜,就不和你闲扯了。”

说完,带着一干随员离开了河岸,匆匆前往另外一处。

杨老实将粪勺扔进木桶内,然后走到田埂旁,拿起一根扁担,将两个空粪桶挑起,往家中走去。

太阳渐渐升高,照耀着玉带似的河流。

宁静地小村旁,鸟雀纷飞,炊烟袅袅。

绿树丛中,露出了房屋一角。

孩童们操着关西口音,互相玩闹、追逐。

不知不觉间,以襄阳为首的直隶道南部诸州,在外来移民数十年如一日的辛苦垦殖下,已经成了一处宜人的所在。

※※※※※※

邵树德刚刚接见完来自襄阳县的数十名乡人代表。

因为他的特意关照,挑选来的人一半是年纪很大的第一代移民,一半是出生在襄阳的移民二代。

当邵树德用乡音与他们交谈时,很多人老泪纵横,年轻人虽然没那么深刻的感受,却也感伤不已。

对故土的眷恋,仿佛刻在骨子里。

年轻时劳累不休,辛苦谋生,这种情感会被深深压制。但当老了之后,一旦闲下来,却又开始寻找那些早就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并将其视为珍宝,时不时从心底掏出来,缅怀一番。

邵树德知道,他的移民政策不得人心,至少让一部分人反感。

但通过与这些人的交谈,了解了他们的生活状况之后,他又很是欣慰。

移出来的人,只要没在半途或开荒过程中死去,最终都收获了累累果实,对朝廷的怨恨也烟消云散。至于在本地出生的第二代,从父辈口中得知老家的情况后,更是多有感激之情——耕种几亩地和几十亩,显然是两种生活。

关西崛起的政权,一般只接受长安为都城,如果非要再选一个,那就是洛阳。它曾被视为关西势力的延伸,是关西人能接受的最靠东的首都。

大夏定都洛阳后,曾经制定了严密的关东“殖民地”计划,即利用黄巢、秦宗权这两个畜生所造成的巨大破坏,抢先一步移民,将孟、怀、洛、汝、郑以及襄阳一带填满,令其成为关西势力的延伸,以拱卫神都洛阳。三十年移民下来,成果斐然。

而这个结果,邵树德也是十分满意的。

襄阳作为京南腹地,正需要这样一群“自己人”,以震慑河东、河北乃至南方势力。

不要说他狭隘,这个年代就这样。

幽州人还觉得契丹人比晋人更可靠呢,地域割裂的现象远比后世更严重,毕竟九成以上的人是文盲,很多人至今仍不知道国号、年号以及天子是谁。

襄阳如此,他放心了。

九月九日重阳节,全军大。

节后第三天,圣驾离开了襄阳,往邓州而去。襄城漕渠,是他的下一站。

“粮道”

秋雨连绵之时,襄城漕渠繁忙无比。

因为充沛的降雨量,修建在宛叶走廊内的各个水库储备十分充足,故即便多次开闸、关闸,依然有足够的水量顺着引水渠流入斗门之内,抬升船只。

船闸之后的山顶运河之上,驭手拿着马鞭,牵着身强力壮的铁力马,拖曳船只,行驶在平静的运河河面上。

其实,不要小看内河船只的载货量。因为无需考虑风浪,它们的船型可以修建得很极端,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大肚子”。

货舱很深,吃水极深,行驶在河面上时,仿佛稍有风浪就能将其打沉。但绝大部分内河不存在什么风浪,故这种严重特化过的船只可以装载超出人们想象的极多货物,往来各处。

当然,如果是在海上,这种船航行不了多远就沉没了,压根没有一点对抗风浪的能力。

襄城漕渠内外已经形成了一个繁荣的城镇。

城镇是自发形成的,从一两家卖饭的乡野小店开始,逐渐扩大到各行各业,生意兴隆。

这个过程也是必然的。

为了节约水资源,漕渠的闸门并不是经常开放,非得凑够一定数量的船只才可,因此排队现象非常严重。

普通船工需要吃喝,随船押运货物的商人需要高级一点的服务,于是需求就出来了,市场应运而生。

九月二十七日,王二郎在山上砍了一天的柴。

两个儿子帮他把柴背下了山,他则坐在山坡之上,检查着竹筐里的蘑菇。

夕阳之下,运河披上了红霞,美不胜收。

运河远处的一等国道之上,曾经往来如梭的四轮马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

先是骑兵,再是步兵,接着又是骑兵、步兵……如果换个会数数的人,当知这么一会,驿道上已经过去了近万步骑。

“好雄壮的军威!”王二郎放下竹筐,下意识站了起来。

他的长子就在金刀军服役,而金刀军的驻地就在邓州。去年的时候,该军就抽调了四千人,随驾出巡,至今未归。

王二郎心中希望随驾的部队不要去洛阳,至少金刀军那四千人可以回驻防地嘛。

“没有辎重马车啊。”卢大郎走了过来,轻拍王二郎的肩膀,说道。

王二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卢大郎左手提着弓梢,右手拎着两只野兔。野兔已死去多时,浑身都僵硬了,长长的耳朵被拽在猎人手里,看着十分滑稽。

“又有猎获。”王二郎羡慕道。

卢大郎是他同村的,延州人,曾是金刀军武夫,今年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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