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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因着栖迟这一场病, 回程这一路行得很慢,在驿馆里拖了两日不说,每每车马上道几个时辰还会停顿休息一番。

眼下,又停在了道上。

眼前就一条道,左右都是坡地荒原,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若非为了休息而休息, 可真不是个适合停顿的地方。

罗小义坐在枯草地上, 衝着旁边笑:「三哥可真够疼嫂嫂的,要在往常,咱们一个来回都走下来了。」

他琢磨着, 之前的事一定是都过去了。

此行带他嫂嫂出来一趟, 可真是带对了。

伏廷坐在那儿,仰头灌了口酒,塞上酒塞时扫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

罗小义的笑顿时僵了, 知道他三哥说的是什么事,伸手摸着鼻子, 无言以对。

伏廷平常不说这个, 都是男人,犯不着说这些风花雪月的是非, 今日也是难得将他一军。

将完他, 也就起身走了。

栖迟刚从车里下来, 秋霜和新露都在旁跟着, 李砚也迎了上来。

「姑姑竟还没好透, 这北地的天也太狠了。」他担忧地看着姑姑的脸, 依偎到她身旁来。

栖迟拢紧身上披风,摸一下他头,身上的确还有些无力。

眼睛看着这辽阔的地方,再听了他的话,她不禁就想起了伏廷曾说过的那句:可知道北地的厉害了。

她轻嘆一声,心说可不是,小声嘀咕:「早知还不如不来这里了。」

「那你又为何要来?」忽然就被接了话。

栖迟转头,看见说话的伏廷。

李砚见到他来就走开了,新露和秋霜也一幷退开了去。

只是病中的一句牢骚语,不料竟被他听到了。

她是长远思虑过后才决定来的,又岂会因为一场小病就生出退却。

她眼睛游移开,不看他,低低说:「随口抱怨一句罢了。」

伏廷也没在意,他过来本也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见她脸上还有病色,语气不觉就轻了:「为何要下来?」

栖迟看向他:「想走动一下,已在车里闷了一路了。」

伏廷听她语气,竟觉出几分可怜来了,不像是在车里坐了一路,倒像是被关了一路,不免好笑。

他看一眼左右,说:「走吧,别太远。」

栖迟踩着干枯的茅草走出去,走得很慢。

伏廷在她后面跟着。

头顶有日头,照下来,拖出人的影子。

男人的影子斜长的一道投在身侧,栖迟看见了,故意用脚踩了上去。

那位置,似是正好踩在了他肩上。

她有些想笑,有意无意地朝后看一眼,问:「瀚海府在哪个方向?」

伏廷伸手指了一下。

栖迟顺着他指的看了一眼,除了荒野,什么也没看见。

「你没看错?」她故意问。

伏廷看着她:「这是我的地方。」

是了,没错,这里是他的天下。

她早就听说,他最早的战功也是在这里立的,一战破千军,扬威万里,直至官拜大都护。

她踩着步子,在心里说:这里,迟早也会是她的。

又往前走一段,她脚下踩着的影子停住了。

「可以了,回去吧。」他忽而说。

栖迟回头,看了一眼走出来的地方,说:「我才刚走了几步。」

「有风。」

她只好点头,知道已经让行程落下许多了,万一再叫病加重了更麻烦,转身回去。

经过他身边时,特地停一下,看他一眼说:「谢夫君关怀。」

伏廷看着她擦身而过,站在那儿,扬了唇角。

知道她那恭谨都是做出来的。

栖迟已经走回去了。

风吹一下,前面地上的茅草都被吹得摆动起来。

伏廷朝她刚才站的地方又看一眼,倏然脸色一凛。

他几步走过去,身一侧,凝神细听。

栖迟正准备登车,忽听一阵呼嚎,不知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

转头就见一旁众人原地拔起,迅速上了马背。

伏廷大步过来,眉峰下压,眼神锐利如刀。

他手挥一下,一队人无声而出。

剩下几人守在车旁。

他翻身上马,看一眼栖迟:「在这里等我。」

话未尽,马已纵出。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新露和秋霜一左一右立在栖迟身后,都不敢作声。

李砚走过来,声也不觉放低了:「姑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栖迟食指掩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耳中又听见了那阵呼嚎声,似是有人在求救。

她远远望出去,只看得见一阵尘烟自远处而来,尘烟的前方依稀能看出有车有马,负了重物,渺小如点的人在狂奔,正往这里接近。

半道,伏廷的人马已衝了过去。

「是商队。」她看出来了,低声说。

伏廷策马跃上高地。

眼前马蹄飞驰,罗小义衝回来报:「三哥,是群散匪,劫了一群胡商,怪他们命不好,叫咱们遇上了。」

他问:「可携兵器?」

「携了。」

伏廷肃眉冷眼,自腰后抽出刀:「一个不留。」

北地自从遭遇瘟灾,冒出了不少匪患,但都被他的兵马一一剿灭了。

不想今日还能遇到一群残余的。

自然一个都不能留。

……

道上,栖迟坚持在车边站了片刻,是为了确认那商队的来源。

很快她就知道,那不是她的商队。

因为听见了胡语,那是一群胡商。

秋霜在旁小声道:「还好不是家主的。」

她心说不是她的也不是好事,哪个经商的愿意遇上这种事。

很快,风声,草响声,夹杂着时不时骇人的声响传过来。

她看见李砚还站在身旁,觉得不妥,朝新露和秋霜看过去:「上车。」

他是光王府唯一的血脉,半点闪失也出不得,否则她无颜面对她死去的哥哥。

新露秋霜会意,忙左右扶了李砚,送他上去。

李砚上去,掀着门帘急急唤:「姑姑一幷上来。」

栖迟举步登车,忽见左右守卫的近卫军抽了刀,才发现已有几人往这里衝来。

马受惊,车直摇晃,她无暇多想,先将李砚用力推了进去。

「家主!」新露努力扒着车门唤她。

栖迟本就没什么力气,一用力,更是险些站不稳。

脚下不自觉退一步,身侧刀光烁烁,她心中一寒,往车后退避。

身后忽有人大步接近,她立即疾走出去,被人自后一把揽住。

眼前一黑,一隻手捂住了她眼,接着脸上一热。

有什么在她身前倒了下去。

「拖走。」是伏廷,声音低沉的响在她头顶。

那隻捂她眼的手拿开,在她脸上擦了一下。

栖迟低头看,看见身前一大滩血渍,便知道刚才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转头,看见持刀的伏廷。

他军服丝毫未乱,只有手中的那口刀鲜血淋漓,一双眼盯着她,猎猎如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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