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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趁北戎神箭手顾此失彼、力不从心之时?,最前方的交战线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距离。

顾灼当?机立断,调转马头,收拢蛇形分布的轻骑成箭镞之形,朝着那驾战车的方向冲锋陷阵。

梅花枪划破拦路之人的喉咙,刺进拦路之人的胸膛,挑起,再甩下。

枪尖殷红滴血,泛着的寒光更添了几分骇人意味。

一个个障碍被?清除,纵是仍有数不尽的北戎士兵涌来,顾灼也?硬生生撕开一道向着战车而?去的豁口。

顾家军的普通骑兵和步兵跟在顾灼与轻骑所形成的“箭镞”后面,由细到宽,义无反顾地?随她进了那道豁口,用血肉之躯为她们掩护侧翼和后方。

北戎神箭手终于?意识到冲着自己而?来的威胁和杀气,将视线从远处拉回到近前——

他?不在意的“手段”已经直逼他?所在的战车而?来,强势地?冲击着战车周围堪称严密的防守。

残骸血肢被?抛起又落下,惨叫嘶喊声不绝于?耳,此处累起的尸骨比战场上任何一处都多。

于?是他?抬手挽弓,瞄准最前面的顾灼,松手放箭,凌厉而?去。

箭矢破空的厉啸声惊心动?魄,箭尖的银芒阴冷森然。

千钧一发之际,顾灼一手揪住缰绳,夹紧马腹向旁侧倒去,半挂在马身上;另一手挽过枪花,绞住那支原本冲着她、如今即将射在马背上的箭。

射石饮羽的力道撞在银枪上,铮鸣作响,震得顾灼手臂发麻。

那支箭终是被?她改了方向,斜斜插入地?面,只留一半在外嗡嗡摇晃,又被?纷沓的马蹄踩断,彻底陷进泥泞。

顾灼腰腿使力,重新坐回到马背上,向前疾冲而?去,劈开最后一层防守——

枪尖已能触到战车边缘。

她借着马镫的支撑足尖一点,纵身越过拦在她面前的北戎士兵,提着枪桓桓地?立于?战车之上。

满脸、满手、满身铠甲,血迹斑斑。

眸中掠过恨意,手腕一转,长?枪起势,锋芒凛锐森寒——

北戎神箭手还未想明白战车周围的层层防守为何会被?攻破,就惊恐地?看着杀气腾腾的枪尖直冲他?面门?而?来。

他?来不及搭弓射箭——弓箭在近搏中根本毫无用处,只能慌乱地?抽出腰间别着的弯刀,堪堪抵挡。

……

梅花枪大开大合,招式狠绝,直指命脉,却次次被?神箭手的蛮力逼停。

顾灼急剧地?喘着粗气,胸腔和喉咙似是灼烧般地?刺痛。

她咽下腥味,扫了一眼?身侧的影子?,咬牙握紧长?枪,再次迎上刀光。

搏杀更酣,顾灼抵挡不及,连连后退,转身逃跑。

神箭手紧随其后,举起弯刀,倾注霹雳之势。

顾灼始终侧首瞥着两人的影子?——

就是现在!

她微微拧身,一记回枪狠狠刺进神箭手的颈项。

神箭手握着的弯刀也?半分力道不减地?劈上她的肩头。

滚烫的血液飙溅在顾灼的后颈和披风上,她回过身撑着最后的力气将枪尖刺得更深,使劲地?转着。

终是等到弯刀“咣当?”一声掉落,身后的大块头满眼?不甘又愤恨地?轰然倒地?。

血汩汩涌出。

心腹大患已除,顾灼却生不出一点欣喜——

为了阻拦北戎士兵爬上战车,她带来的轻骑拼尽全力抗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深入敌营的无数顾家将士,奋勇搏战,却因寡不敌众,死?伤无数,血染长?空。

沉重的痛楚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累到脱力的身体需要依靠梅花枪才能勉强支撑。

可心底怒极恨极之时?,竟是又激起源源不竭的力气。

她恨不得杀尽敌人,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顾灼大口大口地?往胸膛中灌着寒气,抬手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战马在黑压压的士兵之中横冲直撞,伤痕累累地?向她疾驰而?来。

她翻身跃下战车,稳稳地?落在马背上,扬声高喊:“杀——”

神箭手被?除掉,顾家军士气大涨,厮杀冲锋更加悍勇无畏。

顾灼夹紧马腹,不要命地?向前,银枪尽染鲜血,以最利索的方式将所遇之敌诛尽杀绝。

突围成功之时?,她已然成了个血人,墨色披风都隐隐现出暗红,沉重地?紧贴在铠甲上。

残阳如血,朔风阵阵。

北戎颓势已现,鸣金撤退。

顾家军两翼的骑兵迅速上前收拢战线,将退不及时?的北戎士兵合围在顾家军阵之中,绞杀殆尽。

这场惨烈而?血腥的战事终于?落下帷幕。

-

“第二日我才知晓,我娘在这次战事中也?中了箭,伤势极重。”顾灼咬牙切齿,声音里全是刻骨恨意,“我只恨当?时?让那神箭手死?得过于?容易,没再往他?身上多扎几个窟窿。”

说完这话,安静的内室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

傅司简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儿似的。

她反而?在这种安抚下更加控制不住汹涌的泪意,飞快地?将脸埋进枕头的一片潮润之中,才任由眼?泪放肆地?逸出,将那片潮润晕染得更大。

被?子?下的肩膀小幅度地?耸动?着,傅司简看在眼?里,心疼得厉害。

小姑娘在那般稚嫩的年纪,用瘦削的肩膀担起重任,临危受命,出生入死?。

在虎尾春冰、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取得胜利,转过身要面对的就是同袍战死?、亲人受伤的残忍痛楚。

这痛楚压在她心底五年,从未真正消解,时?不时?便冒出头将她折磨撕扯。

她习惯独自舔舐伤口,不愿将脆弱露于?人前。

可她如今也?才二十?岁。

傅司简心中爱怜更甚,伸手隔着被?子?勾住小姑娘的腰,将人捞进怀里。

他?抚了抚小姑娘后脑,侧首在她耳际吻了下,轻声哄道:“哭吧,我不看。”

顾灼趴伏在他?肩头,起初还只是一抽一抽地?小声哭着。

渐渐地?,泪落得越来越凶,放肆地?嚎啕大哭起来。

傅司简也?不拦着,任由小姑娘发泄出压抑多年的痛楚。

温热的泪落在他?颈间,顺着领口滑至他?心底,他?将人抱得更紧——

支撑着小姑娘哭得乏力的身体,也?以此平复他?自己心中极大的恐惧。

脆弱

在他还不识得她的岁月里, 他差点?儿失去她。

后怕如深渊里张牙舞爪的水草,严严实实地缠捆住他的手脚,拽着他往下?沉。

只有抱着她, 抱着如今安然无恙的她, 才像是抓住浮木,得以喘息。

他的小姑娘, 曾无数次在残酷肃杀的刀枪剑戟中浴血,受过凶险万分的伤, 也差点?儿被血雨腥风的战场所吞噬。

那些戍守边关的将士亦是。

白?刃血纷纷, 沙场碎铁衣。战骨埋荒外?,犹是梦里人。

北戎南下?的狼子野心一日?不绝, 北疆的狼烟烽火便会年年再起。

所幸,乌奇传回来的信中言明, 北戎王庭的形势已经生变——

二王子嗜杀成性?, 残暴专横。穷兵黩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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