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她扶灵回保定之前,师傅还给了她一千两银票。
“嗯,你知道就好。”汪真人没好气地说道。
明卉吸吸鼻子,刚才挨戒尺的事,就翻篇了。
“师傅,您的师兄,我的师伯呢,他老人家姓甚名谁,仙乡何处?”
汪真人目光迷离:“他自称姓吕,名叫吕迁,但我猜这应是个假名字,我从记事起便住在紫霄宫的竹林谷,从未去过竹林谷以外的地方。
平时在竹林谷照顾我的,是两位哑巴道姑,她们没有舌头,但我从来不觉害怕。
吕师兄也住在竹林谷,他与我不同,我不能出去,他却能,他跟在师君已身边学道,空闲的时候,他也会教我。
我虽是师君已的徒弟,可他从未教导过我,一直以来,都是吕师兄代师授业。
吕师兄除了教我课业,还会把外面的事说给我听,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每一个人都是有父母的,只除了我以外。
竹林谷里有两间屋子,除了师君已,就只有吕师兄可以进去。
师君已每次来竹林谷,都会和吕师兄在那屋子里待上很久,从不让人靠近。
有一次,师君已和吕师兄带着一只大口袋回来,他们进了那间屋子,一进便是几个时辰,从那以后,他们经常会带一只大口袋回来,几个时辰后,再把那只大口袋带走。
那时我已经七八岁了,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我知道那只大口袋里装的是人。
我悄悄问过吕师兄,初时吕师兄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我总是问,还说要趁着师父不在去那屋子里察看,可能是担心我会闯祸,吕师兄就告诉我,那屋子里养了很多虫子。
我就问他,他们从外面带人回来是做什么的,看虫子的吗?
吕师兄便讲,他说那些人身上被人种了虫子,快要死了,师君已帮那人把虫子取出来。
有一次,他们又带回一个中蛊的人,可这次师君已中途有事,离开了一个时辰。
吕师兄用布蒙上我的眼睛,带我进了那间屋子。
他教我给那人诊脉,又拿着我的手,在那人的前胸和后背一点点触摸……就如我刚刚对明轩做的一样,而明轩的症状,和那个人几乎一样!”
汪真人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小时候,我以为所谓的把虫子取出来,是用大勾子把虫子勾出来呢,直到很多年以后,我的见识多了,我才醒悟,所谓养虫子,就是养蛊,而把虫子取出来,就是解蛊!”
明卉吃惊不已,真不想到,师傅小时候竟然是过的与世隔绝的生活。
师傅明明有亲人,为何会被送去那什么竹林谷,跟着两个哑巴道姑一起生活?
如果没有这位吕师伯,师傅会不会长成不会说话的哑巴,或者是傻子?
莫非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师君已收个小徒弟是没安好心?
还有,师傅说,这天下之人都有父母,只有她是没有的。
师傅有曾外祖父,却为何没有父母呢?
明卉不敢问,她怕打乱师傅的思绪,更怕师傅手里的戒尺。
汪真人轻轻叹了口气:“后来有一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雨,雨水灌进屋子,我跟着那两位哑道姑正往外淘水,吕师兄忽然跑了回来,他告诉那两位道姑,师君已开坛作法时让雷给噼死了,皇帝不会放过紫霄宫里的人,他让两位道姑快些逃走活命,那两位道姑闻言,跪下给我们磕了头就走了。
吕师兄走进那两间养虫子的屋子,稍后他从里面出来,背上我离开了竹林谷。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很大,电闪雷鸣,那是我第一次走出竹林谷,第一次看到竹林谷以外的天地。
我们走了很多路,骑过马,坐过船,直到有一天,他带我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他说这家人姓汪,汪家的老太爷是我的曾外祖,他让我自己敲门走进去。
我照着他说的去做,门打开,一位老仆走出来,他就是汪海泉的祖父金顺伯,我说这家的老太爷是我的曾外祖,金顺伯只是问了我的年龄,便带我进去。
我进门之前,转身去看,我看到师兄就站在对面的巷子里,他冲我挥挥手,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明卉震惊极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师傅有这样的经历,更是万万没有想到师傅还有这样一位师兄。
正如师傅的猜测,这位师兄可能并不是姓吕,甚至名字也是假的。
他一定来历不凡,他跟在师君已身边,很可能令有目的。
而师傅呢,被“国师”从小养在竹林谷,与世隔绝,世人皆有父母,惟她没有。
师傅的身世,或许并非仅是一个商户家的外孙女这么简单吧。
看
一个时辰
明卉决定把明轩中蛊的事,告诉明大老爷。
她回到越秀胡同,就让汪安去请明大老爷。
明大老爷没在枣树胡同,他去了双井胡同,给二老爷帮忙去了。
明静快要出嫁了,二房上上下下都在忙碌,但明大老爷过去,其实不但帮不上忙,而且还是添乱,二老爷要抽空陪他聊天说话,这不是添乱是啥?
可他不想回枣树胡同,不想看到大太太那哀怨的眼神。
汪安先到的枣树胡同,门子说大老爷去了双井胡同,汪安便又找过去,明大老爷听说是小妹妹有要事找他,吓了一跳,这个小妹子,一向都是他们找她,还是第一次她找他们。
大老爷和二老爷一起过来,明卉让丫鬟们带着明轩去捉迷藏,屋里只余下兄妹三人。
明卉将黑猫对明轩的反常隐去不提,她不想让人知道黑猫的异常,那对一只猫而言没有好处。
她说恰逢汪真人在保定,她带明轩过去请汪真人诊脉,汪真人怀疑明轩中蛊的事。
明大老爷大吃一惊,不可置信。
明卉便道:“我听明轩讲,几个月前,四时堂来过一位名医,他也给明轩诊过?”
明大老爷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他道:“那位大夫据说很有名,可是他说的和其他大夫的一样,他甚至连药也没开。”
明大老爷说到这里时忽然怔住,他想起来了,那大夫说什么西南?
见他忽然沉默,明卉便知他是记起来了:“明轩说那大夫建议去西南或者请西南的大夫给他诊治,是吧?”
“对,没错,我问是不是所需的药材只有西南才有,那大夫却又说他才疏学浅云云,我当时只觉此人不知所谓,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唉,现在想来,那西南……”
明卉原本以为,她还要向两个哥哥详细解读何为蛊术,却没想到,大哥显然是知晓一些的。
“大哥,您听说过下蛊的事?”明卉好奇地问道。
“这有何不知?高宗年间,西南动乱频发,前前后后十余载,那几位首领皆擅蛊术洒豆成兵,用毒如同吃饭那么简单,我书房里有两本书,便是讲西南之乱的,你若想看,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明大老爷说完,明二老爷连连点头:“我那里也有一本。”
兄妹三人把知道的情况全都说完,便陷入了沉默。
明大老爷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谁会给明轩下蛊。
“小叔当年那件事,也不可能连累到明轩身上,再说,小叔早就沉冤得雪了,若说与咱们家里有仇的人,我实在想不起来,再说,真若是明家得罪过什么人,也应该报复到我头上,怎么也轮不到明轩啊。”
明轩,只是长房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