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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节

 

“这位是杨大娘,是侍候太太的。”朵朵口齿伶俐。

“哦,原来也是侍候人的,我还以为这是我们老冯家的哪位长辈呢”,姨太太用帕子抿抿嘴角,看向冯氏的目光瞬间犀利,“妹妹,这个婆子说她没有听说过我,我呢,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可妹妹,你怎么也不理我,莫非你忘了你还有个姐姐冯幽草了?”

冯氏如坠冰窟,她指着姨太太,声音里是难掩的颤抖:“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要冒充……”

察觉到自己说得不对,冯氏连忙用帕子掩住嘴巴。

姨太太却似乎没有发现她的语无伦次,她冲着屋外招了招手:“孩子进来,给你伯祖母磕头。”

冯氏和杨婆子又是一怔,两人一起看向屋外,只见外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只有十岁左右,皮肤微黑,脸庞小小,只有一双大眼睛分外明亮。

小姑娘闻言,抬步走了进来,朵朵有眼力地铺上毯子,小姑娘跪下,恭恭敬敬给冯氏磕了三个头。

“你是……”自从姨太太进门,冯氏便心乱如麻,脑袋也变得迟钝起来,她依稀记得这个姨太太好像在说什么伯祖母,莫非是霍家的亲戚?

小姑娘声音清脆:“小女姓窦,小字盈盈,出自窦家二房,小女的父亲行五,家父离京之时,家母怀胎五月。”

姓窦!

冯氏脸色骤变,窦家的人虽然全都死在崖州,可当年皇帝放过了窦家女卷。

她用力摇头:“我不是窦家人,更不是你的伯祖母,你认错人了。”

窦盈盈目光冰冷:“小女临来之前,我家老太太对小女说,若是您老不肯承认自己是窦家人,那就让小女问问您,那些年窦家是不是白白替您养了一回儿子?”

没等冯氏开口,杨婆子便尖叫着冲了过来,伸手就去拉扯窦盈盈:“什么窦家,太太不认识什么窦家!”

可是她还没碰到窦盈盈的衣角,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抓住,如铁钳一样卡住了她的手腕。

是南萍!

是那个曾经在保定监视过她们的南妈妈!

“放手,我是太太的人,你放手!”

南萍笑了笑,勐的松手,正在挣扎的杨婆子措不及防,险些摔在地上。

冯氏没有去看杨婆子,她也没有再看窦盈盈,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姨太太:“是你,是你……你是人还是鬼?”

是啊,这个世上,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能有谁?

姨太太上前一步,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娘呢,她为何没和你一起来,还和常发在一起吗?”

她说到“常发”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冯氏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用力喘息,如同岸边搁浅的鱼,常发,那个恶鬼一般的名字,她永远也不想再听到的名字!

“你……你要做什么?”冯氏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气若游丝。

“你既然要做冯晚晴,那我就只能做冯幽草了,姐,你说呢?”

姨太太在笑,可是笑容不达眼底,这神情,连同这冰冷的笑容,都让冯氏感到陌生,她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大脑一片空白,忽然,一条雪白的帕子在她面前扬起,她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冯氏倒下前最后听到的,是杨婆子的惊呼。

接下来,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晕倒了。

冯幽草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她想叫杨婆子把灯点上,可是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冯幽草大惊,她惊恐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喉咙不疼也不痒,可任凭她大喊大叫,能听到的只有气流的声音。

残存的睡意一扫而光,冯幽草彻底清醒过来,她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那个人,冯晚晴,她出现了!

冯晚晴不是早就死了吗?

死了很多年了,死在那个小岛上,和那些受尽凌辱后死去的女奴一样,被当做臭鱼烂虾扔进了大海。

可若是冯晚晴死了,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这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三个和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或者……是易容?

不对,不对,如果是易容,她又如何会知道常发,她们那个既窝囊又要面子的爹,就是被打死,也不会把朱氏跟着常发私奔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这件事只有冯晚睛知道,冯晚晴被带走时,霍誉还是个孩子。

可若不是易容,那个人便只能是冯晚晴。

她没死!

一阵阵的冷气从背后涌上来,冯幽草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冯晚晴回来了,而她不会说话了。

还有,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入目却依然是一片漆黑。

冯幽草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四肢发软,没有力气,她伸着手,盲人摸象一般四处摸索。

触手冰凉潮湿,空气里夹杂着一股腥咸的味道。

往事(一)

冯幽草张开嘴巴,使出全身的力气,放她出去,放她出去!

没有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

冯幽草颓败地倒在地上,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从那个小山村里跑出来,她跑啊跑,累得脱力,也是像现在这样倒在了地上……

常发,冯晚晴和她提起了常发,那个骗子、魔鬼!

她恨冯晚晴,她已经不记得,她对冯晚晴的仇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娘胎里。

她们是孪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从她记事起,父亲就是偏心冯晚晴的。

父亲有一本画着很多草药的书,闲来无事,他便指着上面的图画教她们认识草药,过上几日,父亲再教她们时,就会指着上面教过的图画问她们可还记得,每当她结结巴巴说不上来时,冯晚晴都会得意洋洋地告诉父亲,这是甘草,这是黄芪。

每当这个时候,父亲就会摸着冯晚晴的头,夸她聪明,还会用失望的眼神看向她:“幽草,你看妹妹全都记住了,你要努力啊。”

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无数次,她和冯晚晴一起去药铺里玩,掌柜会拿红枣给她们吃,可是抱起来的,却只会是冯晚晴。

药铺里只有两位坐堂的大夫,所以父亲经常出诊,有时候还要去附近的村子里,三四天才会回来,父亲每次回来,都会先到切糕刘那里买两块切糕带回来给她们吃,切糕刘的切糕有白米的和黄米两种,父亲每次买的,都是白米的,她告诉父亲,她喜欢吃黄米的,父亲答应了,可是下次买回来的,仍然是白米的。

她不相信父亲是忘记了。

因为冯晚晴喜欢吃白米的,所以父亲才会忘记给她买黄米的。

那天是她们八岁生日,她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如果过生日的人只有她一个,那该多好啊。

母亲说要做寿面,让她们去买打卤用的猪肉,她和冯晚晴一起出门,买了猪肉,她说要抄近路,走一条她们走过的小路,冯晚晴不想走,因为那条小路上有一个院子,平时不关门的,院子里有两只很凶很凶的大狼狗,听到动静就会跑出来。

她告诉冯晚晴,娘在家里等着这肉下锅呢,我们早点回去,娘会高兴的。

她是姐姐,冯晚晴虽然害怕,可还是勉强答应了。

她们走在那条小路上,冯晚晴提着肉走在前面,她故意落后了几步,那两只大狼狗听到动静,果然跑出来了,这一次,它们闻到了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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