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回答她的是更为猛烈的枪声,以及突如其来的卡壳。
不枉她左右横跳这么久,终于拖到了该换弹的时候。赵楚楚手腕一抖,弹匣从掌心里滑出来,一边换弹,一边不以为意地看她一眼,吐出三个字:“就凭你?”
……还真是够有个性的。
眼看她快要换好了,云猎嘴皮子加倍利索起来,迅速又尽量清晰地说道:“你既然不想解密,想必做了长期留下的准备。这一战下来,你的人减员不少,更别提弹药消耗,难道你不打算补充新鲜力量?我们的身手应该还算有说服力吧,大家合作,彼此都好,我不解密,你不杀人,我们各退一步,何必非得继续打下去?”
赵楚楚歪了歪脑袋:“你还挺会谈条件。”
这句话的尾调,听起来就要再接一个“不过”或者“但是”。
“不过……”
赵楚楚啪地勾动扳机:
“我真的不在乎你退不退那一步。”
云猎始终紧紧盯着她的手,早在感到动向那一秒,就往旁边横跳躲开,大声问:“又不答题,又不探索,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就是为了杀我吗?”
方寻此刻都有些后悔答应帮忙了。如果不是被分割在战场两边,他简直想冲上去把人拉走,可眼下只能自己着急,在心里祈祷赵楚楚不会被这些话激怒,做出更加残忍的事来。另一边,江楼月也转向云猎那头,身子如蓄势待发的豹,紧张地绷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在为同样的理由而担心。
可方寻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就是为了杀你。”
赵楚楚轻笑一声,再次开枪。
什么都没有——
除了她和她之间仍然喧嚣不停的雨。
就连剑拔弩张到了极致的空气,也如枪一般在此刻哑火,闷闷地喷出一绺被雨打湿的白烟。
“快走!”
甚至都不用云猎喊这一嗓子,江楼月已经扑了出去。方寻怔了一怔,虽然还没太反应过来,但也立刻随着姜君好冲向悬崖。
如果她们都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云猎,那么他也可以。
他愿意。
在迎着面门急速冲上来的潮气中,方寻隐隐约约听到云猎喊了一句“房间”——或是什么的话。头顶气急败坏的枪声、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四下汹涌无边的雨声,让她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有回响,像山谷本身,包容着他们的下坠,让人从失重中无端生出安心的感觉。
不过很快,方寻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在他以为自己会直直地砸到沙滩上、摔成一滩活靶子的时候,云猎好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下一秒,跟腱处微微地传来酸麻感,方寻身子一稳,发现自己出现在了——
一个卧室里。
四面有墙,靠墙有床,干净清爽,如假包换的那种。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房间布置,就听到姜君好气冲冲地抱怨着“哎呀怎么忘了这茬看看你们把地板都淋湿了”,尔后视野便又猛地变暗,在顷刻之间转换的雨幕里,他发现自己落在地上,稳稳地站住了。
“是道具。”云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但怕给赵楚楚监听到,没有细说,“还好可以靠这个缓冲,不然估计得摔够呛——谢了,之后去给你家拖地,我保证。”
后半句是对姜君好说的。
姜君好瞪她一眼,这才没说什么。
相比之下,江楼月似乎是对这一连串变故接受程度最高、适应得最良好的人。她只抬头往悬崖上看了一眼,立刻催促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走。”
“正好,趁着调虎离山,我们去验证一下地图上的空白点。”虽然用石头画的地图已经化为飞沙,但云猎心里的罗盘还在,往左右两边略作打量,很快就选定了方向。她将方寻的手松开,又冲大家比了个手势,无声地说:“走这边。”
方寻长腿迈开,一边跑,一边小声问姜君好:“所以刚才赵楚楚的枪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君好非常坦然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跟着这家伙跑就对了。”
还是云猎听到了,扭头解释道:“那个啊——她的技能确实不能瞬发,只不过第一次用狙击枪的远程距离掩盖,第二次用手枪的射速掩盖,让我们只顾着应付正面火力,无暇注意到这个破绽而已。”
虽然立志将躺平发扬到底,但姜君好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点评道:“你管那玩意儿叫破绽?”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云猎摆了摆手,“总之,将她几次开枪放在一起对比就能看出来,打出弹痕和伤口,是手枪本身的功能;让岩石解离成沙子,才是她的技能效果。”
方寻觉得自己像一个上高数课时低头捡笔的学生,明明每个字都有听到,但是再抬头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了。
云猎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总结陈词:“而这样消解性的技能,还有无法被定义的冷却时间……说来说去,只能让我想到一个东西,就是解构主义。还好,这把赌赢了。”
vol3|14 解,都可以解
【素质·解构主义】
[“所有这些批评家看来都奇怪地注定要说一些和他们的初衷相反的话。他们的批评立场都被他们自己的批评结果所击败。”]
随着结构主义者们渐渐放弃故事本身、忽视文学作品内部的差异、不断将叙事结构抽离出来,以至于结构视为文学批评的最终目标,对这种理论的不满和怀疑也就蔓延开来。思想家们开始拆解结构、反对绝对化的体系,二十世纪中后期,解构主义应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