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待林老师伤好了,就能回幼儿园上课了吗?
陈宇宙的眼里又满含期待!
林奢译又说:“不是。”
陈宇宙点点头,悲伤再度涌上心头,一咧嘴,把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的珍珠也统统嚎啕地哭出来了。鉴于他刚刚实在哭得厉害,大雨滂沱,此时缺水到哭不出眼泪,但也坚持地扯着嗓子干嚎。
林奢译觉得他应该道歉。
于是他说:“对不起。”
陈宇宙边哭边说:“我知道这是老师的选择,我只是……我就是觉得特别特别伤心呜哇哇……”
为什么人生总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林奢译一左一右,紧牵着两个小朋友的手,朝着幼儿园的方向走去。
他送陈宇宙和知遥回幼儿园,是无可奈何。
他没有再靠近一些,只站在尚能目送清楚的距离,让他们自个走回去。陈宇宙和知遥走得一步三回头,林奢译站在原地不动,便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当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大铁门后面,有一段时间,林奢译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觉得自己应该走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很快,他听见了什么声音。
乱七八糟地,不受控制地,孩子们争前恐后地叫嚷声,“林老师!”“林老师!”先是浩浩,旎旎,再是向日葵班的其他孩子们,他们纷纷跑出了教室,扒着幼儿园大铁门的栏杆,努力再努力地朝外望。看到了,他们纷纷蹦跳地欢呼起来,不停地摆手,“在那里,林老师在那里!”
有的孩子喊:“林老师,我们好想你啊!”
有的喊:“快回来吧,林老师!”
陈宇宙深吸一口气,带头喊道:“林老师,再见!”渐渐地,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声音统一了起来,如溪汇河,浸满了眼泪,化作了一句句的“林老师,再见!”“林老师,再见!”
一场迟来的告别。
林奢译想,他也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施妤的离开吗?
微笑着与施妤告别。
目送她离开。
渐渐地离他远去。
无论是出国进修,亦或者是别的其他事,他知道施妤是因为拥有了更好的选择,想要变得更优秀,他同样真心希望施妤好,所以他能接受这种无可奈何吗?
林奢译认真地想了想。
只在一刹那,他就发现了自己在做一种无所谓的假设。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从没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他死也不会放开施妤。
在公司,施妤的工作移交也接近了尾声。
接替她岗位的是同公司,不同项目组的一位同事,她本就熟悉公司的项目流程,人也办事利落,不过几天就能上手实操了。但很多来自经验上的重难问题,还需要施妤从旁多做指导。
施妤抽空给林奢译发了条信息。
林奢译也回得很快,他问施妤晚饭想吃什么。
施妤想了想,点了两道菜。
林奢译说,好。
他还乖巧报备般地补充了一句,他现在正在菜市场,很快就能买齐回家了。
施妤:哦。
施妤:?
林奢译说:“我也是碰巧看见的,之前买菜,都是路过幼儿园附近的菜市场,没想到这附近也有,而且规模更大,菜也更新鲜和便宜。”
他给施妤展示他买的鲫鱼。
摊主帮他杀鱼去鱼鳞,内脏清洗干净,还附赠了他一把炖汤的小配菜。
施妤倚在厨房门口,看林奢译起了热油,把鱼滑进锅里。他一手不便,但不影响另一只手持着锅铲,熟练地将鱼翻个身,在滋滋香味儿中,另一面也煎至了金黄色。
林奢译貌似心情好了些。
再没过几天,都不必施妤进行缜密的观察和分析了,她指着餐桌上明显不是出自林奢译之手的巧花馒头,问:“这是什么?”
林奢译说:“邻居大婶多做了些馒头,分我了一份。”
馒头被蒸得柔软,胖乎可爱,他掰了一半递给施妤,“尝尝你喜欢吗?”
施妤咬了一口,半天没嚼,只顾着在回想:“哪位邻居?”
林奢译不明所以:“楼下1102。”
她怎么没有印象。
林奢译帮她解释道:“1102原本住了一对夫妻,最近因为女生怀孕,大婶她老人家专程赶来帮忙照顾的。你不认识她也正常。”
但这对夫妻……她也没有印象!
林奢译像是莫名想通了般。
他听从施妤的建议,每天出门散散步,多走走,前几日顺手帮1102家的邻居提了些重物,再后来又帮701家哄了次哭闹不休的孩子,他居然抢先施妤一步,加进了小区的团结友爱大家庭群聊。
施妤不信。
她维持着颜面,倔强地说:“我知道,就是物业群嘛。”她指挥着林奢译在群成员那里搜索她的名字,非要证明她也在群里。
林奢译搜索了个空,说:“我拉你进去吧。”
施妤拒绝道:“那算了。”
然后她半夜里醒来,翻来覆去睡不着,揪住林奢译的衣领,索性把他也给摇晃醒了,说:“怎么说我也算是咱小区的一份子,还是拉我进群吧,谢谢。”看着自个手机上收到了邀请提醒,施妤满意了,亲了林奢译一口,继续睡。
林奢译等到施妤的呼吸放缓,平稳了,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抱紧了施妤,一直睁着的眼睛里并没有多少睡意,瞳仁因着昏暗而失焦。
天气暖和了, 天色也慢慢长了起来。
这日吃过晚饭,窗外的黄昏未褪,最后一丝亮色与黑的交织, 尤在天边上浮浮沉沉的挣扎。施妤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又跑去看帮她收拾行李的林奢译。
虽然临行的日子将近,但其实, 施妤还在犹豫。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始终担忧、记挂着林奢译。在某一瞬间, 她曾想,如果林奢译一如从前那般拜托、恳求她不要离开, 她可能真的会选择留下来。然而林奢译并没有说任何关于挽留的话, 甚至于, 他最近的表现还像是试图在向施妤证明, 即使她离开了也没关系, 他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
林奢译在干活的时候, 通常都是一心一意,一板一眼。
他把施妤的四季衣服搬出来, 铺了满地, 唯一的问题就是摊放在他面前的26寸行李箱,实在是太小了。单是放进去了两件冬外套,怎么就满了呢?重新放进去几件抽完真空的毛衣包,压实四个边角,勉强还能再放几件夏天的裙子吧?他一边往里放,一边往外取,反复地尝试着如何能够最有效的利用空间。
忙活一阵, 无甚成果。
林奢译许是蹲得久了,起身时一不留神, 跟纸片一样,晃晃悠悠地歪倒在了空行李箱里。房间里很安静,让他生出一种挫败感,不愿意再爬起来了,便就着硌人扭曲的姿势,瘦长的四肢也缓慢地蜷缩起来。
他微阖了阖眼。
心想着:不能躺,要抓紧时间,赶快收拾;又想,如果他缩得够小,能和被打包过的衣服一样,装进行李箱里吗?
再睁开眼时,林奢译发现施妤正站在门前,不知看了他多久。
林奢译朝施妤伸手。
理所当然地被施妤抓住了。
他便借由施妤的一点拉力,快活地站起了身,再次恢复成了能够独立行走的模样了。
施妤笑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