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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罪与祸之始

 

“公主!公主!”

女子玉白香肌,唇红如桃,眸子里却若寒江涩水,幽愁暗恨绵绵。

她的脸上平静异常,似神女一样无悲无喜。她应该是这样的,敬朝素有名望的公主,向来气度不凡,进退有度。但此时她犹如被握在手掌心的红莲,只待稍一用力就可让人捏成污泥。

将要消融的她,看见了自己襁褓中的亲子,照样吩咐她将他带走,不肯多看他一眼。

那个淡然的身影逐渐淡出了赵丹伊的视线,怎么睁大眼睛都看不清楚,然后一抹眼睛,发现那早已积蓄的泪水滑满脸庞。

车马远去,徒留公主府上下在夜里彻夜惊呼。那铃随颠簸而自然地轻晃躯体,发出细弱难忍的声音,让此夜的帝都更显空彻。

赵丹伊抱着孩子,不停地四下张望寻找着附马。驸马不在,他怎么偏偏在这时不在。她的手几乎要瘫软下去,婴孩哇哇大哭,仿佛能感知到自己命运的骤变。

她无力再去哄这婴儿,只是依旧不断催人唤来驸马。

“驸马还在楚地,一时半会赶不到这里啊!”管家哭道 。

这难道就是公主的命了么?她不信的。

铅灰的天中镶进了古铜色的圆月,而无光无彩的大地上长满了尘埃、朽木与尸骨。

伤心的河流就在这空洞游走,饱含着公主那长长浅浅寄给丈夫的叹息。尚在远方的丈夫于大风大雨望见了来归的飞鸟。

羽毛,坠到他的衣袖间。它上面还有温度,像最后一支燃着的香。

周霁再望那飞鸟,它犹如来时,已然在世上消逝无痕。他刚刚想发出一声疑问,那被遗忘的河流就惊起波涛,重重拍上这虚无凝涩的王宫。

周霁的同胞弟弟周云听说了公主府的惊变,这几日也是寝食难安。

周霁得知公主府出了大事,连忙就从楚地赶了回来。弟弟到城外给他接风,周霁无暇多说,便骑马赶到了公主府。

“大人!大人!公、公主她……”

他见公主身边的女官哭泣抱着儿子,忽然心头一疼。

他大感不妙,来不及换衣,急忙问道,“怎么了?公主她在哪里?”

赵丹伊这才回过神来,她先把孩子交给旁边着急的奶娘,再压着哽咽的哭腔解释说:“大人,陛下究公主助南阴王叛乱之罪,拉公主进宫想赐死她!”

周霁身子有些不稳,“叛乱?赐死?”

他脑袋嗡嗡作响,周围的侍官仆从的话语顿时成了听不懂的外乡话,噼里啪啦将他从高台砸至谷底。

忽然有一人叫道,“既然是赐死公主,为何不直接灌酒,反而请去皇宫?”周霁猛地转向她,“公主是怎么走的?”

那人迅速回答道,“乘马车而去。且随行者中无军士。”

“无军士……”周霁下意识念道。

他立住身子,恨恨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缓缓叹息,“为何如此……”

几日后,公主的死讯传至公主府。

不吃不喝的驸马吊着一口气,只希望听见自己发妻的消息

让驸马彻底断送性命的,还是后来不久,某辆马车的再至。

“是我帮助宋王,不关公主的事,怎又会牵连阿衡?”

周霁死前还在喃喃此句。床前的众人听到这些,莫不嚎啕拭泪。旁边的周云顿时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

回周府后,他脚步沉重地迈进妾室的房间。刘氏与他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儿子,白嫩可爱,讨人喜欢。周云曾经很是不喜此子,总嫌弃他生母的身份,甚至不想要他入族谱。

可如今经历过兄长一家的死亡,他终于感悟血缘亲情的另一面。割不断的牵挂与思念,即使万水千山、重重宫阙也难以阻隔。刘氏有点胆战心惊,看着丈夫静静凝视怀中的稚子,又止不住的颤抖。

周云忽然抬头,冷冷看着她,“照顾好他,你后半生可安然度过,不然,就替他偿命吧。”

“是、是的,大人……”刘氏声音细弱。

不敢追问过多,见丈夫欲离开,刘氏连忙接过自己命运的主人。这时候他还小,安静地沉睡着,呆在亲人的臂膀中度过漫长的夜晚,不知道周府的未来,也不知道这个王朝的命局。

皇帝接来一个不知父母的婴孩,转头送给了陆贵嫔。陆贵嫔伸出手触碰了孩子的脸庞,瞧着皇帝讨好的模样,敛去心中嘲意,面上却依旧不语。

皇帝也知她的性子,叹了口气,“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你又何必?”

“多谢陛下。”陆贵嫔立马道谢。

皇帝顿时被哽住了。

孩子由于非皇帝亲子,再加上是罪臣之后,虽受重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周季蘅在宫中并无明确的姓氏,宫人只道他是陆贵嫔与前夫之子。陆贵嫔对他倒是冷落,让几个宫女照顾他的起居。

小孩长大后,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陆贵嫔怀孕后,就基本没怎么过问他了。他也不爱说话,殿前的花草石子就是他的玩伴。

不久,陆贵嫔诞下一女。宫人们见陆贵嫔的举止表现,不由得嘀咕,这恐怕是天生不爱孩子的女人哩。周季蘅倒是喜欢跟她呆在一起。

女孩两岁时,周季蘅生了一场大病。雨下得泥泞又刺骨,摧残一切野草般的稚嫩生命。宫人们生起少烟气的炭火,不仅给小皇女取暖,也给久躺病榻的周季蘅顺道暖暖身子。

起初周季蘅还能看她几眼,自从生病,他们怕他把病带给比他还小的妹妹,就不让他们相见了。周季蘅本来话就不多,这下一病,就更是成了小哑巴。

稍微得了精神的他朝宫女嘟嚷道,“我多久才好呀?”

绿摇摸了摸他的头,“很快就会好的。”

他揪揪阶下的白色花瓣。

“花,又活了一次。”

绿摇不改笑容,“你也能。”

雨确实没有带走他的生命。他继续跟妹妹活在宫廷的一隅小小角落,对于他们而言,这已是极大的天地。

妹妹叫元琦。他跟其他人一样喊她,阿奇。实际上两个字不是同一个字,他区分不出来,只知道他仅需要极小的力气就可以呼唤她,她就立马嘟嘟嘟跑到他眼前。

“阿奇!”

元琦听到后,朝他那里好奇地走过去。

周季蘅发现了几块石头,颜色和花纹均不相同。

“阿兄好厉害!我要……”她蹲下来,顺手拿了一个最光滑的美石。她的力气毕竟孱弱,没拿稳,石头又砸进土壤里,她又把它挖出来。

“我的石头,哪个没被你拿走,贪心鬼。”

周季蘅轻微抱怨着,却没阻止她。

元琦学聪明后捡起一个小一点的,宣布道,“我的了。”

她冲着哥哥傻笑。

此时的望仙阁并无肃杀冷寂之象,曦光朝起,群芳相依。旁边墙上的刺靡花似被渡上一层金纱,周遭是粉与金的尘香。翠蔓中生有红粉花面,随风摇曳,如粉雕玉琢的儿女一样肆无忌惮倚靠在墙边,张扬地笑。

周季蘅望着她,掩住想哭的情绪,勉强露出跟平时一样的笑容。

他走的时候很安静,大抵是皇帝不喜宠妃也不喜。第二次大病,周季蘅还是没能经受住,彻底离开了皇宫。

他静默地离开了,并没有惊动多少人。毕竟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活不久的,即使命大,也活不长罢。

元琦发现哥哥不在的时候,刺靡依旧动人。小女孩望着堆在墙边的石头,平时想要什么便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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