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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因为不想承担治疗的副作用, 导致失忆,哪怕只是短暂的。

可是这么多年了, 即使采用物理疗法,他也不可能忘记六年前的人,只能是因为很早的时候做过,在失去的记忆里有她,所以他潜意识里都在抗拒。

沈离眼神里复杂的情绪缠乱,痛苦地挤作一团,万般困惑,纠得她不能自已。

为什么能到这种程度?

这根本就不合理。

沈离慢慢引着他回了隔壁房间,驾轻就熟从他卧室抽屉里翻出药物,凭专业知识分析搭配了两种稳定性药物,把药片放进他手心,又帮他重新倒了杯水。

陆长鹤坐在床边,性情缓下后有种既乖张又戾气缠身的矛盾感,接过她的水把药吃下去。

“药物作用没那么快上来,你自己调动稳定下情绪,尽量放松自己,别紧绷着。”沈离在他身前蹲下,时刻观察他的表情和周身情绪的变化,引导他平静下来,“呼吸保持均匀些,多喝点水下去。”

他乖乖照做,一杯水喝得很干净。

“好些了吗?”沈离问。

陆长鹤掀起焉焉的眼,轻哼一声“嗯”

沈离表情肃穆,“刀片哪来的?”

他眼神无辜,“淋雨,去买的。”

他还特意补充淋雨两个字,沈离哭也不是笑也不得。

对,淋雨,怎么?要她心疼一下吗?

摊上这么令人头疼的玩意儿,也是够够的了,命都吓到半条。

“你知道自己的病情,更应该控制情绪,避免丧失理性。”或许是专业所致,她见不得一个精神病知道自己病症不轻还糟蹋自己的模样,开始想跟他讲理,“没有人有义务为你的失控负责。”

他身上湿,自觉不坐在床上了,朝她一进一退,蹲坐到地上去,背靠上床边,“能控制得了,我就不会是个精神病了。”

他一坐,沈离就顺势起来了,低头见他掏出口袋里的香烟,抽一根点燃,咬在唇边,痞气四溢。

“……”沈离追加着问:“跑到聚会上来找我,也是激动之下的?”

他在吞云吐雾间抽空如实回答:“是。”

那她就明白了。

她对陆长鹤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顺接下去解释:“我手机被你那只猫咬坏了,还在修,没有不接你电话。”

这话果然让他神情缓和。

好在沈离没在气头上,能在尽力顺着他说话,不然像车上那样对着喊,简直就是比谁更疯。

陆长鹤眉宇展开,面上阴霾散开,抬起头去与他相视。

暗叹——

还好,还好。

“那费东,你是对他有意思吗?”他又像个受委屈的怨妇,抱怨呢喃,“上他的车……”

正常情况下,沈离是一点也不想搭理他这些无厘头的问题,闭了闭眼缓解无语,“我上他的车是因为不想坐你的车。”

也就是说,她其实不喜欢费东。

陆长鹤是这样理解的,然后身心都舒畅了,但又憋着没把高兴表现得过于明显,“那……好。”

“好什么?我不好,赔钱。”沈离有帐算帐,她才不吃哑巴亏,“你老实说那只猫是不是你指使它蹿过来的?”

他倒是实诚,夹烟的手伸展开搭放在床沿,眼神迷蒙,“嗯,喜欢吗?”

“……”真是傻了。

要不看他是病人,沈离当真想再给他一榔头,“我的手机说它不喜欢,你不要再做这种无用功的事情了。”

他赖皮地笑。

回国这么久了,沈离第一次会和他这样幽默地说话,即使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话,他也高兴。

至少让他感觉到一点点,他那么努力并不是完全在原地踏步。

“沈离。”陆长鹤轻言唤她,空出来的手攀上她垂在一边的手,握在掌心里,两只手都很凉,但他居然试图传递些热度给她,“这么多年我都记得,你说你想有个依靠,那么……现在呢?”

“……”沈离抽开他的手,无声地在抗拒。

陆长鹤看明白了,夹着的烟头往掌心里摁灭,随手扔在地上,在一阵青一阵白的恍惚中,终于恢复常态,“为什么,没办法再看看我呢?”

“六七年了,陆长鹤。”沈离眼神凝重,晦暗无光,如覆寒霜,“我努力了这么久,一路坎坷不断,现在我已经有自己的人生了。”

“你能明白吗?有没有人依靠都无所谓了,我可以靠着我自己了。”

见他情绪稳定下来,她才坦然着,平静地跟他讲述这个问题。

“或许那个懵懂无知,缺乏安全感的女孩,你骗起来得心应手。”尽管她可能表达过不止一次,可两人的碰面都太过糟糕,难有如今这样,平和着对峙,“但我跟你说过,我不再执着了,喜不喜欢不重要,我不会毫无嫌隙地和伤害过我的人重新开始。”

“……”

伤害。

她这个词用得陆长鹤眉心一跳。

天大的无力也莫过于此了吧。

“你对我有种情绪依赖是吗?”沈离退一小步,和他有点距离才重新蹲下身去直视着他,“个别精神障碍会如此,所以你很在意我的行为,想法,乃至任何一点不合意,情绪就会扑涌。”

“陆长鹤。”见面之后,第一次,那么温和地喊他名字,“我不能是你的情绪依赖,不能是你的药,我们这辈子都不能有关系了。”

她不想做一个会牵扯他情绪的人,不想和他纠葛不清,不想陷入那种同样无力无奈的境地。

“算我求你可以吗?”

“放过我。”

她认为,这是给他们这段感情最好的结果。

陆长鹤直勾勾看进她凉薄的眼里,噤声不语,好一阵,忽而抬手,抓上她的肩膀,使劲往下一摁。

扑通一声,沈离重心失衡跪趴在他身前,上身前倾,几乎扑在他怀中,被他一身潮湿浸染。

放下?

他思考这两个字。

年年复年年,日日复夜夜。

从没有一刻放下过。

他期待与她再次相见,他期待顶峰之时可以拉她站在自己身边,然后骄傲地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爱人,是他的一辈子。

他不管什么狗屁阶级,他就站在这个高位,他要让所有流言闭嘴。

他把所有都算好了。

独独没算到,她不肯为他回头。

“沈离。”陆长鹤压制着她,让她无法挣脱这个姿势的尴尬,也半点不能逃离他气息的包裹,“老子连让你难过内疚都舍不得,你句句都要往我心上剐。”

“?”沈离还没惊讶片刻的眼神,听到这里,迷茫一瞬。

“你以为这么多年,是我想的吗?”

“你以为,我t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他眼尾泛出热泪,流淌进心底,无助的眼神将满心痛苦挤作一团,声音愈发激烈,“你以为我发什么神经把你推开!”

“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他好像终于忍不住了。

他想不管不顾告诉她所有,他想让她心疼一下他。

他要她痛苦,痛苦地重新爱他。

可他又不舍得她痛苦。

难忍的,如洪水扑涌的情绪堵塞着胸口,憋闷得要让他窒息。

几声震吼将她吼愣,她眼神茫然在他面容间打转。

陆长鹤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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