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衣、烟花
边渡契语气有些受伤:“明明他也在讲话,绪织里为什么就说我一个人啊?”
边渡契面露愠色,不满地瞥了一眼依旧一副笑眯眯模样的里见,眼底蓦然闪过一丝刀尖般锋锐的光。
嗯,很有能把对方大卸八块的气势呢。
“总之!停下这种幼稚的行为啦!阿契你总是别人说一句你要回十句,里见同学好心好意帮助我们,就算不能好好相处,也不要老是恶言相向才是!”
像是自家小孩和别人小孩吵架,大人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先训斥自己那一方。
虽然并不提倡这种搅浑水的行为,但绪织里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要让她真的评理,再把总是在默默付出,笑容天真浪漫的里见痛骂一顿吗??
这种事她实在是做不出,绪织里内心深处始终觉得自己对里见有亏欠,对她这种容易心软的人来说,这种情绪更容易影响她的判断。
尤其是面对里见笑容,他笑起来实在是太犯规了!!
温柔的像是四月微风下樱花纷飞坠入湖泊惊起一点唯美涟漪,任何人看到他的微笑都会不由自主想要宽恕原谅他,不愿意说一句重话。
里见牵了牵唇角,以一副善解人意的腔调说道:“是是。边渡无视我的意愿当然无所谓,但请多少也为绪织里考虑一下吧,这种闹剧可不适合演给病人看。
边渡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加糟糕了。
“咳、咳,里见同学你能借给我的衣服是在我昨晚借住的房间里吗……唔,太好了,我大概还记得地方,那我先去换衣服,你们不用等我,先开饭吧!”
绪织里逃一般飞奔出修罗场,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反锁上门后绪织里重重吁了口气,尝试放空大脑。
她同样也在为自己的变化害怕。
她的心在不受意志摇摆吗?还是这只是借口托辞?
房间给人一种冰冷简约的感受,纯白的家具像是拼图般摆放在合适的位置,地上铺着一大块覆盖整个地面的白色地毯,脚步声全部被柔软吸收掉。
整个空间只剩下绪织里的呼吸声,她拉开纯木质感的衣柜把手,看清里面放置的衣服时绪织里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
在绪织里看不到的地方,边渡契重新把纱布包扎好,直到看不见血迹为止,绷带像白色的蛇在肌肤上缠绕一圈又一圈,仿佛具有生命力般妄图吞噬掉同样冷白的皮肤。
边渡契试着动了动手指,确保自己的表情和动作和平时差错不多。
纱布在他这里的用作不再是止血,衍变成了遮盖伤口的纹身。
餐桌上温暖可口的食物不断散发着诱人香味,长方形餐桌明明所有位置都能供人选择,双方却几乎同时选择了离对方最远的位置。
“你的手还是尽快找专业医生看比较好。”里见将餐巾纸像折纸似的对折打开,自顾自的说下去:“森林可不像童话描述的那样无害,到处都有为了自保长出尖刺毒液的植物,这样一双像艺术品的手夭折在这种地方未免有些太可惜了,你认为呢?”
餐桌上放着一束盛开中的紫罗兰,隔着浅紫色的花瓣,边渡契看不清对面人的神情。
“你觉得我会把绪织里放在这里,自己去找医生吗?把恋人置于危险中这么差劲的事我做不出来第二次。”
一只雪白的千纸鹤在手上成型,里见收敛了微笑,“有前科的人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并不高呢。”
边渡契的声音冷漠在房间响起:“张口就是谎话连篇的人更不可信。”
里见再次露出神明青那种悲天悯人的微笑:“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句忠告,你并不适合待在本间身边。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更大的世界,你在妄想靠几副破画养活她吗?我能给她想要的一切,无论是现实还是幻想,我都会不择手段。”
边渡契恶劣地嘲讽:“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喜欢破坏别人幸福的杂鱼。不过班上那些把你吹捧成神的人看到你这幅样子说不定会恶心到想去死。”
“只要绪织里关心我就够了,其他人根本无需在意。”
边渡契攥紧手指靠痛觉拉回理智:“绪织里就是太善良了身边才会聚一堆像你这种危险的流浪狗。”
“我恰恰就很喜欢她这一点呢。手指很痛吧?不能及时得到治疗的话,以后说不定都不能画画了,连唯一的用处都消失的话也太可怜了。”
里见用指尖轻轻一压便折断了千纸鹤的翅膀,和创造它一样简单。
“这根本就构不成你喜欢她的理由。”
边渡契疾步走到里见侧方驻足,居高临下看着那只被压弯翅膀的纸鹤。
他的记忆飘荡到抽屉里用玻璃纸折成的千纸鹤,在灯光下会映射出奇幻美丽的颜色,还有恋人含着糖块的灿烂笑容。
他还要继续守护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能不能构成都应该由我这个当事人说得算。”
里见平静用手指拨开耳边金色柔软的发丝,露出左耳的十字星耳钉。
“你真是疯了。”
边渡契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轻轻抽动了一下的左手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绪织里没做错什么,如果非要说,那她就不该可怜你。但那也仅仅只是可怜,你要因为她稍微可怜你一下就毁掉她的人生吗?”
他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焦躁起来,多情上挑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属于他的阴晦神色。
“你们这些在健全幸福家庭下长大的家伙还真是喜欢把爱区分开来啊。”
里见优雅地端起茶壶,将红褐色液体倾进白瓷茶杯,红茶的香气逐渐弥漫开,他轻轻啜饮一口,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又接着说道:
“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啊,感动感激爱恋…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太复杂,也太不稳定。对我而言追逐一样就已经让我支离破碎了,又怎么能把心分成许多份给许多人呢?你不觉得像绪织里那样可爱的孩子,应该得到更多更特别的爱吗?”
“你真的疯得可以。”走廊传来的脚步声让边渡契压低了声音。
“是吗?和你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里见直直对上边渡契的眼睛,深邃如磁石般吸引人的黑瞳和大海般澄净清透的蓝色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映出对方模样。
瞳孔同样深埋着狂恋,病态,厌恶,和不明所以带着痛苦意味的探究。
像在照一面直击内心的镜子。
他们不约而同相信,如果世界上有第二个自己,那一定就是对方。
在绪织里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分开视线。
里见似乎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用嘴型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那就祈愿你能继续维持这幅可怜皮囊,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边渡契缄口不言,静静注视那个人出现的每一秒。
“这样…真的可以吗?”绪织里战战兢兢停在门口,紫藤色浴衣用银纹绣着烟花和远山,腰间系着一条白底盐濑带子,上面画着天青色樱花草,十分合身美丽。
边渡契耳根微微发红,一眨不眨看向绪织里,里见继续啜饮着红茶,有意避开不看绪织里,但嘴角的笑容似乎是发自真心。
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绪织里的出现消散不见。
边渡契一肚子话,开口只对里见说了一句“你表姐度假都是穿这种衣服吗?”,又斜了眼一脸羞赧的绪织里,主动走过去牵住她的手。
不是宣示主权这种幼稚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