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便利店在对面,他走过斑马线,却并未进去。
他走到路灯下面,没多少力气了,他背靠着路灯,吃力从口袋摸出手机。
他先添加了陆牧驰的号码,随后将他拖进黑名单,退出来,又将电话薄除了陆凛之外的联系人,通通拉进黑名单。
又清空通话记录和短信。
这一切做完,他拨通120。
“您好,我现在灵桥路交叉路口,有一个便利店……”声音越来越小。
晏鹤清仰头看着从橘光里陆陆续续落下的雪花。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一闪一闪的鸣笛灯。
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抬上救护车,晏鹤清才合上了眼。
——
临近过年,陆凛的饭局更多了。
今晚就有一场商业饭局。
“陆总,您尝尝这六头网鲍。”酒店老板亲自送菜,将捞汁鲍鱼放到陆凛面前。
其他人也全围绕着陆凛在聊天。
这时陆凛口袋震了震,他放下刚拿起的刀叉,掏出手机,是一个本地座机。
其他人见陆凛来了电话,马上噤声,陆凛示意他们继续,拉开椅子起身,开门去露台接电话。
接通,是一个礼貌的女声。
“您好,请问是陆先生吗?这里是市2医院中心。”
陆凛眉峰微凝,“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的一位患者现在昏迷了,他手机里只有您的联系方式,您现在方便来一趟吗?”
038
陆凛45分钟后到了市2医院。
隔着病房门那么小玻璃, 陆凛确认了,病床上的人是晏鹤清。
“什么情况?”他问医生。
他音色平缓,却自带一股威严, 像导师来查房一样。
年轻的医生下意识回, “患者是反射性晕厥, 应该是碰到了不太好,或是难受的事情, 刺激到神经系统发生过度反应,出现暂时性的血管扩张和心动过缓和,导致患者脑灌注压及动脉压降低……”
注意到小护士疑惑的目光, 年轻医生猛然停住, 他回过神有些尴尬, “简单说, 就是他受了刺激,加上身体虚弱,又在感冒, 不是大事,多休息,好好调养, 年轻人恢复得很快。还有他后背有淤青,撞到了什么硬物吧, 也不太要紧,没伤到筋骨, 这段时间别让他做重活。他现在休息, 等醒就可以出院了。”
陆凛颔首, 转而看向小护士, “缴费处怎么走?”
小护士马上带路, “请跟我来。”
年轻医生总算松了口气,脚下加快回办公室了。
到了缴费处,窗口里的收费员瞥了眼陆凛,瞬间在心里“啧”一声,这穿着打扮一看就非富即贵,他接过单子敲着键盘,堆出笑脸,“现在有单人间不用预约,2000一晚。换吗?”
陆凛却说,“开普通病房。”
收费员笑容微变,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么有钱了还那么抠门,连个单间都不舍得住,难怪说有钱人都更抠门!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出单收费后将收据从窗口递出来,这次没再和陆凛搭话。
陆凛接过收费单,转身要回病房,余光见小护士还跟在旁边,他停住问:“还有事?”
小护士刹住脚,也有些懵,就不知不觉跟着了……她抱住病夹,快速摇头,“没事没事!”
陆凛迈开脚步,进了电梯。
病房在3楼,多人间,床位费一天100,陆凛推门进去,只有晏鹤清没醒,他的床在最里侧,靠着窗。
其他病人和陪床的家属聊着天,或是玩着手机,时不时有人瞥几眼晏鹤清,这小孩实在长得漂亮,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躺着露出一小半脸,也特引人注目。
待陆凛走进病房,七八道目光又看向他。
长款羊绒大衣,内里简洁又讲究的西装三件套,进屋就抵挡住了头顶的灯光,快190了,冷锋般笔直的下颌线,不怒而自威,和整个病房格格不入。
瞬间安静了,一个外放视频的男人悄悄关了屏幕。
所有人屏息着,瞄到陆凛走到了那个漂亮孩子的病床。
随即,陆凛拉上了晏鹤清那张病床的床帘,瞬间隔绝掉所有窥视的目光。
空间变得狭小,也遮住了明亮的白炽灯,只窗外透进来隐约的路灯光,陆凛望向晏鹤清。
这是第二次,晏鹤清躺在病床上。
这次晏鹤清没换病服,只脱了外套,一如既往的苍白瘦弱,细长的脖颈上,有几条清晰的青紫淤痕,他似乎是难受得厉害,连睡梦中,两弯眉毛都紧紧皱着。
陆凛微弯下腰,伸手抚向那两弯深锁愁眉,快碰到,他却倏地停住,望着紧闭双眼的孱弱少年,他曲着手指停留片刻,到底还是收回了手。
晏鹤清睡得极不安稳。
他做梦了,梦里交错着黑白色的画面,像是放映机的老胶片,清晰又模糊。
最后终于有了颜色,在一树红火的灯笼花下,有潺潺流水的曲调,一把蒲扇闪过他耳畔,是清爽,还带着安稳味道的凉风,他就抱住那只细腻又温暖的手睡着了,再热也舍不得放开。
忽然灯笼花莫名燃了起来,像是光速划落的流星一样,不断往下掉着火光。
房子也跟着燃起来了,熊熊的火光把天边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他待在原地,只会哭,那只手就将他搂进温暖又依恋的怀抱,还是如潺潺流水的声音,温柔又强大。
”宝贝不怕,妈妈保护你。”
他紧紧抱住妈妈的怀抱,却分不了她一点儿温度,只能眼睁睁,任她无休止的冰凉。
“妈妈!”撕心裂肺,四面八方涌来。
长睫微微动了动,晏鹤清猛地掀开眼帘。
周遭不太安静,打雷一样的鼾声此起彼伏,意识逐渐回笼,先入目的,是一片混沌的白色,渐渐清楚、明晰,随后是一张……一张……
熟悉的脸。
晏鹤清静静望着,半晌都没动。
还是陆凛问他,“饿吗?”
开口,声音沙得几乎要听不见了,“不饿。”晏鹤清胳膊支着略硬的床铺,撑起身坐起来,浅色眸子里,还蒙着一层隐约的雾气,像是秋天清晨,雾气尚未散开的样子。
陆凛弯身,帮他把枕头立起来。
后背抵着柔软的枕头,晏鹤清还是疼得眉心微微动了一下,“谢谢。”
陆凛拿过小柜子上的保温杯,是一个新保温杯,是那种很常见的保温杯,应该是在医院楼下小商店买的,他旋开杯盖,倒过来是一个简易杯子,他倒了半杯热水,递给晏鹤清,“喝点水。”
晏鹤清是很渴了,他接过杯子,低头抿了一小口,不烫,是适宜入口的温度,淌过干燥的嗓子,润得十分舒服,晏鹤清一口喝完了,陆凛伸手过来接杯子,“还要吗?”
晏鹤清轻轻摇头,他现在摇头都费劲,他抬眸望着陆凛,“陆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陆凛眸底是深邃暗涌的情绪,他盖上保温杯,“你昏迷了,医院通知我。”
晏鹤清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他浅浅笑了一下,让他苍白的脸有了几分生动,“又打扰你了。”
手机搁在床头,晏鹤清拿过看时间,晚上11点了,他嘴唇有些干,他抿了一下,又看向陆凛,“我没事了,你回家休息吧。”
陆凛却未动,“和上次一样,马上出院?”
上次晏鹤清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