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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厅上的人渐渐散了,柳云溪最后才走出来。

少年在身旁嘀咕,“你家里的下人真没用,竟然会让旁人在院子里又吵又闹。”

“我父亲是个好脾气,买回来的下人也多是些老实人,他又念着兄弟情谊,总不舍得与叔父家断了。”她看着渐渐关上的大门,平静地说,“我管家不过两年,也是这个月才对叔父家硬气起来。”

上行下效,下人们看了主家对叔老爷家宽容了十几年,自然也跟着学,府里长时间的风气,不是花个把月就能扭转过来的。

沈玉衡看着少女脸上平静的表情,偷偷伸出手去,在她手背上勾了两下。

微痒的触感抓回了她的注意,柳云溪低头看去,就见少年慵懒地靠在她肩头。

认真道:“等我进了家门,替你好好收拾他们。”

声音不大,可院子里还有下人呢。

还没定亲,就想着进门后的事儿了。

柳云溪清咳两声,移步去后院,转移话题问:“先前带你回来时,没发现你身上有什么玉牌啊。”

“我刚去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少年在身旁步步紧随。

“拿?”柳云溪不解。

他先前说有事要处理,难道是去拿玉牌了?可这东西,是说拿就拿的吗?

懂得她的疑虑,沈玉衡宽慰她:“你放心,这也是我在外常用的一个身份,算不得做假。”

常用的一个身份——

他还有多少身份,有多少秘密。

本以为他只是个不得疼爱才变的冷漠阴狠的可怜人,没想到是她见识的少,看不到他背后还隐藏着更多不同的面孔。

像她院子里那丛山茶,最为人关注的只是盛开时的艳红,却容易忽略植根在土壤中,蔓延交错的花枝。

柳云溪边走边想,眉眼轻松,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的笑意,好奇问:“怎么突然笑了?”

“只是觉得挺有趣,我竟然会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私定终身。”

权衡利弊,贪图美色,一时冲动,种种因素让她选择了沈玉衡,即使他身上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还是选了他。

听到她说“来路不明”,沈玉衡有些心慌,激动的挽住她的手臂,抱在怀里。

“不许后悔,我们已经约定好了,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说的急切,柳云溪故意逗他,“怎么会来不及?”

少年想不出多么动人的情话,抱紧她的手臂,笨拙道:“我已经认定你了,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你才多大,才见过多少人,就能这么肯定?”柳云溪轻笑着,撩了下他额前的碎发。

“我……”沈玉衡一时语塞。

他很想告诉她,自己有过上辈子,在那一生,他像块污滩里的烂泥,被人践踏惯了,从不敢仰望天空。却在感受到她给的一丝温柔后,日夜期盼,那道光能够再次照在他身上。

可是他受制于人,早已身不由己,更没有勇气走到她身边,蹉跎了岁月,连佳人一缕香魂都留不住。

他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心一天比一天麻木,眼睛也再分辨不出亲疏忠奸,只有一捧一捧的鲜血,不绝于耳的悲鸣,常伴苦梦。

忘不掉的惊鸿一瞥,心心念念的软语轻言。

受尽思念的折磨,他仍然不懂这份感情,是占有、向往,亦或是想要守护,想要陪伴。

无论这份心情是因何而生,为何长存,他都只想和她在一起。

千言万语,汇做一句。

“反正我就是,非你不可。”

闻言,柳云溪愣了神。

她不是没听过好听的情话,却是第一次得到这般坚定的选择,呼吸短暂一滞,回过神来,心都快要融化了。

抬起被他抱在怀里的手,用手背轻轻摩挲他的下颌。

轻声答他:“我不后悔,我从不食言。”

少年侧着脸颊主动往她手背上靠,带着温情的抚摸在他低低的吐息中,染上了些许热意。

身旁没有下人跟着,精致的园林在夜中格外寂静。

感受着越发灼热的手背,柳云溪隐隐感觉心底升起某种躁动。

她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来,柔声道:“早些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少年脸上刚起的红云还未消退,停在岔路口,回味着心脏暖暖的感觉,叮嘱她说:“明天记得要来见我,不许来的太晚。”

“当然。”柳云溪伸出小指到他面前。

沈玉衡勾住她的小指,拉过勾,才满意的离去。

夜色醉人,天上乌云越积越厚,空气中起了潮湿的水汽。

昏暗的房间里,少女卧在榻上,手里抓着被沿,眼睛时而眯起,时而睁开,呆呆的望着帐顶。

已过子时,柳云溪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时辰,精神倦倦的,却始终睡不着。

她就要这么定亲了?

虽然决定草率了些,但她拿定的注意,想来父亲和兄长也不会反对。

算起来,她是该成婚了,早些成家,彻底的稳住家里,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她就要有自己的家了。

与此同时,睡在客房的少年躺在榻上翻来覆去。

好热,夏天有那么热吗?

他不得已撩开被子,平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少女那张清丽的面容。

温婉的眉眼,粉嫩的唇,柔软的肌肤,明明是那么温暖的手掌,给他握在手里却像一团跳动的火焰,热意不断的窜到他心里,几乎要把他点燃了。

“呼——”他长吐一口气。

打从儿时被歹人绑架,他便常年手脚发冷,更是畏惧暴雨雷声,渐渐的也就不爱跟人说话,变得冷漠,更习惯了这副冰冷的身体。

只一夜,寒冰般的躯体便热的像是要融化了。

他要和她定亲了,年后成婚,那明年这个时候,他和云溪不就躺在一个被窝里,说不定还会悄悄说些夫妻间的情话。

越想越高兴,心跳都止不住的加快。

时间为什么那么漫长。

明天,怎么还不来。

——

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柳云溪才悠悠转醒,拨开床帐。

早早候在屋外的采晴听到了声音,推门进来,“小姐醒了?”

“嗯。”柳云溪揉揉惺忪睡眼,忘记了自己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大半夜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最后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采晴走来挽起床帐,随口道:“是不是昨夜逛的累了,还是第一次见小姐醒的这么晚。”

看向外头,已经是上午了。

柳云溪从床上坐起,找借口说:“昨夜回来本想早些睡下,却被叔父一家吵的心慌。”

“是二小姐落水那件事吧,今早我就看见老夫人带着人出门了,估计是去叔老爷家去了。您出事的时候,都没见老夫人这么上心过。”采晴说着,把水盆端到了她跟前。

柳云溪下床穿鞋,撩起一捧水扑在脸上,头脑才清醒了些。

“只要别在咱们府里掀出风浪,随她去做什么。”

若是在从前,叔父那边出了什么事,老太太都会借着“一家人”的名头把她也拉过去,叫她这个做侄女做堂姐的给柳依依父女解决问题,出钱出力。

想是老太太吃过了教训,总算知道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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