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节
娘总说,洛阳好吃的东西特别多,鲜卑这里没有。
小儿子纥那的嘴边流下晶莹的泪水:“娘, 我们快去洛阳吃东西吧。”
二儿子贺傉是个实在人:“娘, 我们可以喝一壶甜牛乳,这个也是奶香味的,够甜!”
大儿子普根却摇头,道:“你们两个傻啊,娘不是馋,娘是想念洛阳的东西。”
都说月是故乡明,这里就是孩子们的家乡, 但不是婉婉的。婉婉嫁过来鲜卑将近十年,连崽都有了三个,却不是太习惯这里的饮食。
真正北地胡人吃的烤饼,跟洛阳城的胡饼是不一样的。
洛阳贵族们吃的烤饼加了许多油盐和芝麻, 中间还填了许多羊肉馅。入口香酥可口, 内馅鲜美多汁。
但嫁人之后, 婉婉才见识到真正的的胡饼其实很难吃。
冷硬的死面饼在火上烤熟,刚出炉的时候她都嫌费牙。若在天冷的时候搁上两个时辰,硬得跟石头一样,丢出去都能砸死人。
“幸好你娘我有钱。”她对着孩子们说。
大哥爱□□米精面,连带父皇后面跟着吃白面粉了。身为最受宠的襄城公主,她吃的也是白面点心。用竹筛筛过十次的白面粉做出来的馒头格外蓬松柔软,放凉后裹蛋液炸酥,再蘸上浓浓的炼奶吃。
一盘平平无奇的炸甜馒头是婉婉少女时期最喜欢吃的零食。
直到嫁人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平平无奇的爱好有多奢侈!
白面粉必须去掉麸子,但外面的人连麸子都吃了,说这个扛饿。一斤麦子做出来的白面粉只有六两,她把其中的四两麸子麦壳等杂质都通通丢了。
四两面啊,放在穷人家里是能救命的粮食!
为什么普通人都吃的是麦饭?
因为这个连壳煮的一大锅粮食,整粒的麦子全都在里头,半分都是不会浪费。
“唉,婉婉真是败家啊。”拓跋猗迤曾经感叹过一回,“养你可真不容易。”
“我吃我的,又不用你养,我吃你家面粉了吗?”
“什么你家我家的,我是婉婉的,婉婉的也是婉婉的。”
拓跋猗迤愿意低头哄人,公主大人有大量,不再跟他计较。她每年都有洛神阁的分红,还有襄城郡的赋税。她的家底丰厚,吃穿用度就没怎么花过拓跋猗迤的钱。
所以男人对她十分包容。
她带着儿子们一顿猛吃,孩子们一向是向着她的!
鲜卑领域内的牛羊多,产出来的奶好,口感特别醇厚。加了牛乳和面做的白馒头很香很软,再加点糖,用拓跋猗迤的话来说,“这是招待外宾都使得的好东西”。
这样的奶香馒头是婉婉日常的主食,做得有成人的拳头那么大。八岁的普根随他老子,小孩生得高胃口很大,一顿能吃四个大馒头。五岁的贺傉不遑多让,能吃三个馒头。而三岁的纥那有心跟哥哥们看齐,可惜有心无力,能吃一个半。
拓跋猗迤看着
儿子们这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吃法,就觉得发愁。
要是养三个闺女还好,女孩子胃口不大,吃点白面粉就算奢侈,他还是供得起的。
可偏偏是三个巨能吃的臭小子。
他往三个儿子的屁股上踹过去,骂道:“吃吃吃,迟早把家里给吃没了!”
已经当上部族首领的拓跋猗迤深呼吸一口气,他为了能肩负起养家的重任,决定要去开拓疆土。自他上任以来,一直采取与大晋友好的政策,拓跋部的鲜卑人得以享受和平,财物和牲畜都开始多起来。
出生的新生儿越来越多,他自己就得了三个儿子。
但是没有武力保护的肥羊,是注定要被人杀的!
拓跋猗迤磨刀霍霍,亲自带着四十万骑兵往西北征战,大军越过沙漠一路进发,攻占了将近二十多个部落和一大片草场。家中有婉婉在坐镇,她并非毫无身份的女人,她是大晋的襄城公主,手里有兵有钱,早已在拓跋部建立威信。
把大后方交给婉婉,他很放心。
婉婉跟儿子们讲了一大堆她在洛阳城的往事,看着西北方向的天空,就回屋喊小儿子睡觉了。她在鲜卑建了一座公主府,样式跟洛阳的宅院差不多,拓跋猗迤不在家,她有点害怕,就喊着儿子们都来后院陪她住。
纥那才三岁,光着屁股就爬上床,闹着跟她睡。
长子普根和次子贺傉开始懂事,在院子里有独立的房间。
半夜
打了胜仗回来的拓跋猗迤很鸡贼,他没有让人通报,想要给婉婉一个惊喜!
他还穿着身上的盔甲,熟门熟路地回到婉婉的公主府。守门的侍卫见是首领,立刻就放人进去。还有婢女和嬷嬷们纷纷行礼,问要不要给他准备夜宵和洗漱。
“不用了,公主在哪里?”
他想要找到他香香软软的公主,抱着老婆睡大觉。
“公主已经安寝。”嬷嬷见他就要往正房里走,“哎,哎,屋里还有……”小公子啊。
拓跋猗迤走得急,没听到人家后面说的话。他摸黑进去老婆的卧室里,连灯都没有点,他的目力不错,在夜里都能看个大概的轮廓。
他心里热乎极了,一把掀起床边的帷幔。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老婆旁边居然睡着另一个人,有一颗脑袋背对着他,头上是不长不短的黑头发。
婉婉睡在外头,那个奸夫睡在里头!
愤怒的火焰烧得他的心都焦了,好哇,他在外头打仗流汗流血,婉婉居然养了别的男人!
生气,想哭,想要骂人!
“这是谁?”他重重地推醒婉婉,无情地控诉道,“他怎么睡在我的位置上了?!”
“啊?”
婉婉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人拉起来,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见是拓跋猗迤,心中顿时安定下来。公主干脆往旁边一拍,把枕头边的小孩给拍醒了。
“娘,是不是要尿尿了?”纥那睡得正香,扭过身来,露出一张肉乎乎的小脸。
“对,你爹回来了,喊你拉尿。”婉婉闭着眼睛回答,还不忘提醒,“去,去给你儿子把尿。”
纥那年纪小,半夜里都要喊他尿尿,不然他自己很容易尿床。这些天里都是婉婉在负责的,现在拓跋猗迤回来得正是时候,轮到他给他儿子把尿去。
拓跋猗迤:“……”
哦,原来这颗脑袋是我儿子的。
对不起,认错人了。
他虚惊一场,连忙把小儿从床榻上抱起来。这孩子光着小屁屁,不仅拉尿还要拉屎,拉完屎还不会擦。
小孩的小脑袋一瞌一磕的,不住地打瞌睡,喊道:“爹,给我擦一下屁股,擦玩屁股才能上床。”
拓跋猗迤:妈的,老子打胜仗回来,居然还要给人擦屁股?
老子的脸面要不要了?
当然是不要了。
他扯过一块布,好歹给小儿子擦干净屁股,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孩子。纥那蹲在出恭的尿盆上都快睡着了,没有人扶着小身板,刚擦完屁股,小孩的腿短没有力气,险些都栽到屎盆子里去。
拓跋猗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照顾孩子比打仗还难。
真是难为婉婉了。
他以后要对老婆更好一点才行。
他卸下盔甲换好衣裳,才抱着孩子躺回去床上。本来他想抱着婉婉睡觉的,结果纥那非要吵着睡在两人的中间,这死孩子刚才还犯困,现在倒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