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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那一面镜子?,何平安死都记得她是怎么弄丢的。

游若清小时候抢了她的镜子,竟藏在了这?里,亏她?整日睡在这?里,眼望着顶,瞎子?似的。

如今鸣玉找出了镜子?, 何平安下意?识就想起了小少爷。

她?后来问起门口?当差的丫鬟, 果然听说那日傍晚有?个少年?进了宅子?,不?过被鸣玉拦在了厢房外面不?远的地方。

何平安笃定他就是游若清。

可是那面镜子?本就是她?的, 他为何还要?拿走呢?

何平安看着身旁的男人, 忽然忆起竹林里的相遇, 游若清似乎很怕他。

这?之?后她?偷偷观察了鸣玉几日,发现只要?他在, 旁的男人无法靠近, 便是一般的小丫鬟, 白日里也是闲得?无所事事,因为他将所有?伺候的活都?揽了下来。

他盯着何平安, 几乎要?成了她?的影子?,只有?在晚间的时候, 才会消失那么一会儿。

而游若清那一日上门拿镜子?,必然是在提醒自己,有?些话?,他无法当着鸣玉的面来说。

他等着何平安自己上门,既能把那面镜子?还给她?,也能跟她?说些只有?她?能知道的话?。

何平安想通这?一点,便一整夜没有?睡好。

鸣玉心?灵手巧,自从搬到了这?里,他也不?用再去做什?么教习先生,两个人几乎到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地步。他平日都?是笑眯眯的,待人处事十分温和,一众丫鬟小厮都?念他的好,虽说不?喊他老爷,但一口?一个主人,发自肺腑。

何平安但凡消失一盏茶的工夫,鸣玉就会把周围的丫鬟都?盘问一遍,很快便能找到她?的踪迹,要?甩了他,实在是难。

何平安苦思冥想,最终想出了个主意?。

她?如今身不?由己,早已没了从前那般单纯,什?么贞烈牌坊,早和她?无缘。

鸣玉既然是陆流莺的手下人,受他之?托照看自己,到底还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横亘在两人之?间。他对自己的照顾无微不?至,但其实也知道避嫌。

两个人回?去的路上,何平安摘了帏帽,四下的晚风吹拂过发梢,她?紧紧抓着鸣玉的手腕。鸣玉一声不?吭,漠然向前。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烧烂的云絮渐渐失去温度,消散在山巅。

田埂上走过几个农人,鸣玉余光瞥了一眼,见是朝着自己方向渐行渐近,他便拍了拍帏帽上的灰尘,反手就要?扣在何平安的脑袋上。

不?想身侧的少女左右躲闪,最后一头?埋在他怀里。

两个农人从身侧过走,投来目光,抱着他的那一双手在慢慢收紧,鸣玉低下头?,只见她?乌黑的发髻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这?会儿暮色下看毛茸茸的,上面的金饰分外小巧精致,随着她?的笑声,微微晃动。

“有?什?么可笑的?”

何平安闷笑出声,缓缓抬起来脸。

她?今日出门,特?意?抹了胭脂,雪白的脸上,晕开的桃红色像是酒后才会浮现的那点醉意?。鸣玉捻起她?的一缕青丝,嗅过之?后,轻声笑道:“既然没有?醉,为何这?样糊涂?松手。”

何平安一动不?动,鸣玉便又轻轻推了她?一把。

她?诶呦一声,一头?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鸣玉微微一诧,急忙伸手去摸她?的脑袋。

何平安仰起脸,笑靥如花,踮起脚尖,柔软的唇吻上他的指尖,刹那间似乎察觉到他了他的僵硬。

“何平安?别这?样了。”

他眼里都?是昏沉沉的暮色,目光落在她?弯弯的眉眼上,思绪纷乱。

“嘘。”

何平安贴着他的胸膛,声音低低,笑道:“前些天,你怎么不?说这?样的话?呢?”

不?久前,那一日燥热异常,一向聒噪的蝉,在日午也有?片刻的消停。

小丫鬟们多在屋里避日头?,何平安热得?睡不?着觉,晌午饭后,非要?他给自己扇扇。

隔着一扇镶螺钿的大理石底屏风,在门口?的男人放下了手里针线,他家常穿着一身樱粉色深衣,乌发绾了个道髻,用一根玫瑰石簪子?簪住,通身衣着略显得?有?几分女气,可穿在他身上,却又显出别样的风流。

鸣玉绣了一小簸箩的衣裳,见她?绕过来,可怜兮兮求自己,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湿了,散乱地贴着面颊,眼睛仿佛都?被烫了一下。

“这?么热?”

鸣玉别开眼,不?知她?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只好到处去找纸扇,回?了屋子?,在她?床边坐着,一边扇扇子?,一边跟她?说话?。

象牙编的凉簟上,发髻松松的少女翻来覆去,很不?老实,薄薄的夏衫被掀起一角,露出她?雪白的小腹。

旁的妇人三四个月可能就显怀了,但她?这?会儿已经有?五个月,仍是看不?出显怀的迹象。

怀孕了却要?还要?撩拨自己,鸣玉眼睛看着窗外,除了心?绪有?些浮动之?外,愈发警惕起来。

片刻后歇了一会儿,他端起茶盏,嗅到一股茉莉花香。

何平安伸手捏住了杯沿,从他唇边抢了回?来。

“我刚刚……喝了一口?。”

若她?还是扬州城里的何平安,鸣玉对她?,也不?至于?感到这?样的棘手。

他笑了笑,缩回?手,说道:“你到了家乡,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

那杯沿上印下了她?的胭脂,他眼神凝住,半晌,轻轻笑了笑。

“是不?是嫌这?里住腻了,要?换个地方?”

何平安摇摇头?:“只是许久没见过陆流莺,我有?些……想他了。”

“他给我寄的那些书信,你拿出来,读给我听。”

鸣玉对上她?的眼,何平安脸不?红心?不?跳。

“你在拿我开心?。”

陆流莺写给何平安的信,他虽然没有?看过,可他也能猜到,那信里十有?八九都?是情人之?间才有?的话?。

闷热的午后,芭蕉叶子?都?晒蔫了边,四下亮堂堂的,唯独卧房里,光线稀薄,竹帘落下,挡住了热浪,也拦住了窗外窥视的目光。

何平安收拢起那把洒金折扇,最后抬起了他的下颌。

锋利的起伏撞在男人秀气的颌线上,渐渐地在皙白的皮肤上印出几道红色的线痕。

他没有?顺着她?的力道,此刻一双眼瞧着她?,眼里似有?一丝无奈。

“你喊我一声夫人,该不?该听我的话??”

鸣玉笑了笑:“恕难从命。”

何平安拍了拍他的脸,俯身靠近,悄声道:“你和我同进同出,同吃同喝,就差睡在一张床上了,不?过让你读信而已,怎么就跟要?杀了你一样?”

“夫人慎言。”

鸣玉退后三步,见她?嘻嘻笑着,满意?地躺回?去,稍稍松了口?气。

他以为何平安是待闷了,于?是出去准备找个戏班子?,给她?唱几出戏。门口?小丫鬟送来茶水,鸣玉侧身让过,内里传来她?的声音,鸣玉回?首望了一眼。

青纱帐微微一晃像是起皱的春水。

伸出来的胳膊如一节雪藕,温润细腻的玉镯子?挂在腕骨上,未几,她?探出半张脸,不?知何时拆了发髻,乌发逶迤,她?唇上抹上了那日在扬州城里,他亲自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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