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节
或许是心急如焚之下激发了身体的本能,他将九婴一刀打入霜天湖底,潜意识有种剧烈的冲动迫使他紧跟不止的潜入,他在冰冷的水下看着那只重伤匍匐无法动弹的凶兽,倏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金银异瞳在不受控制的被古代种的冰蓝色取代,他一步一步靠近九婴,没有直接动手给它最后致命的一刀,而是渴望的舔了一下嘴唇,满脑子只有一个恐怖的念头——吃了它。
不同于在天之涯废墟之时他因古代种折翼之痛而丧失理智,这一次的他非常清醒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必须吃掉眼前这只凶兽补充体力,才有可能在回到地面之后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那条更加棘手的黑龙。
他在慢慢的感觉到帝仲的过去之后,意识和能力也在不知不觉中和他融合,此刻的他即使根本就没有学过心转之术,但一口咬下去,那种强行霸夺对手能力的禁忌之法就熟练的在身体里流动起来。
那只比他大了百倍的凶兽,似乎只是几口就被吞了个干净,血肉的味道从唇齿里一点点深入到喉部,再一点点蔓延到胸腔和全身,他竟然有了片刻的贪婪,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沾满血污的嘴唇,甚至觉得如此庞然大物也完全无法满足他的胃口,霜天湖清澈的湖水在心转之术的吞噬下被染成惊心动魄的红,他在湖底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真实的快感,有充沛的力量正在被他抢夺,从此为他所用。
清醒过来其实也只用了短短几分钟,身为人类的本能让他顿时感到恶心想吐,当他捂着喉一阵又一阵干呕之际,才从余光中看到湖底的景象——九婴已经被他吞噬干净,除了撕咬之时涌出的血,它连一根骨头都没留下。
黑龙隔着湖水看着萧千夜,心转之术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但是见到湖下的人将九婴吞噬的场面,还是让这条双生心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可怕,他此行的目的不是这个人,所以他也在一瞬间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放弃细雪谷,放弃和这个人斡旋,浮世屿澈皇的火种即将熄灭,他要做的就是不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只要静静等待火种爆发的那一刻就好。
再等他从霜天湖出来,古尘一刀就砍破了高空结界,那只黑龙早就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他根本顾不得管那家伙去了哪里,脚不着地朝着雪城光化而来,远远的就看见魔刃横扫而过,切过城内的建筑,直击云潇而去!
“上次也是这家伙动手打伤你的吧?”萧千夜嘴上平静的说着话,脑子里却一下子晃起了濮城一战的画面,如此真实的仿佛亲身经历,让他迷惘的紧握双拳用尽全力的闭上眼睛试图整理清楚这到底是谁的记忆——濮城的天空布满火焰,如一张精密的网将垂涎欲滴的死灵隔绝在外,即使已经意识不清,她也还是拼尽全力的守护着下方的普通百姓,直到他姗姗来迟,愤怒的出手将所有恶灵斩杀之后丢入火海,然后才在废墟的边缘找到昏迷的女子。
火焰似有所感开始慢慢湮灭,整个濮城荡起一片浓厚的白雾,而她脸上的表情也从痛苦缓缓平静,如释重负一般平淡的笑了笑。
萧千夜抬手按住额头,有一瞬间锥心的疼痛让他紧咬住嘴唇,那不是他自己的记忆,但此刻的他却连每一个细节都能清楚的记起来,就连她虚弱面颊上微微的细汗,散落在耳边的一缕缕发丝都好像近在昨朝,他甚至分不清谁是谁,似乎那个忍着心疼放慢脚步靠近云潇的人就是他自己。
这一眼让他不知所措,让他一阵无名的疼,他想抱起眼前的人,又不知该如何将这半截身体揽入怀中,只能靠着她一起坐下去,稍稍扶了一把,让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一如此刻,云潇靠在自己的肩头,宛如时空回溯。
萧千夜苦笑着,心有万般无奈,下意识的缓缓抬手放到了她的额头处,他根本就不会那种转移之术,只是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要动起来,用指尖轻轻的搭在她的眉心。
“千夜……你没事吧?”云潇看着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担心的按住他的手,他也终于清醒过来,再次低下头看着这张深爱的脸庞,濮城之时因转移伤痛带来的那股致命的疼似乎也开始在他的体内穿梭起来,但他只是若无其事的抱起云潇靠在倒塌的墙壁上,不知为何在她额心轻轻的吻落,很快他镇定下来,虽然这种感觉只有几分钟,但似乎掉进一个冰冷的黑洞,整个人都在不停的下沉,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你看起来不太好。”云潇抚着他的皱眉,觉得自己的胸口都有些发闷,他忽然按住了她的手,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低道,“没事了,偶尔也要给我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吧,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随后他终于站起来望向几步之外的破军,他们站在同一条街道上,在破除了视线的迷障之后,雪城的真实景象慢慢铺开,两侧倒塌的楼房附近已经围过来天马的战士,他们虽然不知道那个身着暗色法袍似乎没有头颅的东西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一眼看到自己曾经的长官上司还是谨慎的排开,百姓也在这短短几分钟之内退到更后方,将伤员快速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一切看起来井然有条,只有巍然不动的两人像一座阴沉的雕像彼此看着对方。
这几分钟的反常被破军清楚的看在心里,也终于明白过来他出现的那一刹那为何自己会将其错认成帝仲,他有些失望,又有些奇怪的期待,这幅意识不清的混乱状态,只怕是连本尊自己都迷失其中无法自拔了吧?
:破军
雪城的天空波谲云诡,死灵的裂缝被古尘强行闭合之后,皓月交织着隐秘的血色如流水一般静静的倾泻笼罩下来。
破军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见他手腕一动,古尘散去缠绕的神力刀鞘终于露出雪亮的刀锋,他也立刻重新汇聚起魔刃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下一刻,两道刀气撞击在一起,锋芒的光影横扫过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将散落在地面的废墟再次震动掀起,一招出手,两人各退一步,同时暗自提力稳住手腕,再动手,古尘已经明显占据了上风,萧千夜的动作变得前所未有的流畅,好像这种陌生的刀势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抬手、顿足、转身、侧步,任何动作都能熟练的带动古尘一起攻向对手!
帝仲第一次教给他六式是在昆仑山幻魃一战,那时候的他对这种刀法惊鸿一瞥,即使在之后的数次战斗中他可以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稳健,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其中一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让他自始至终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但是现在,古尘仿佛是他的一部分,刀刃宛如他的骨,刀气宛如他的血,只要他动,古尘就能同时给出回应。
这是他这么多年习武生涯里从未有过的体验,酣畅淋漓,不再拘泥于招数的限制,由心而起,由心而止。
破军冷赞一声,短短几分钟的交手,似乎将他一瞬间拉回了当初那场北斗之战,几百座流岛被拉到了一起,在撞击之后融合成一座面积广大的巨型流岛,所有的政权、风俗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他从无穷无尽的杀戮和血腥中豁然睁眼,冷酷无情的看着形色各异的流岛上充斥着贪婪和私欲,他在冥冥之中发出呢喃之语传递到每个人的心底——只要得到他的力量,就能成为这座大陆的神。
从此,一场持续百年的战争拉开帷幕,小的国家被直接吞并,灭国之后的流岛又迎来新一轮的血洗,大国之间勾心斗角,位高权重的高官们如一只只笑面虎,权势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的斡旋起苗头,又在黑夜里被更强的手腕不留痕迹的湮灭抹去,几十年的混战之后,连最低层的平民百姓都不约而同的拿起武器,他们汇聚在一起拉帮结派,从村落到城镇开始逐步扩大,慢慢的围攻皇都,有的将皇室拉下马斩于刀下,有的被肃清屠戮如猪狗般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