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节
除去这些欣喜若狂的旧部,周围百姓的目光就显得意味深长起来,他们有人抿唇不语,有人眉头紧蹙,有人避嫌一般的迅速离开。
真相……真相对他而言早就不重要了,年幼时期的荣耀和梦想早就在那几年的苦战中被消磨的一干二净,而他的手也确实沾染了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他注定会成为一个饱受争议,无法再度被接纳的存在,哪怕明溪把曾经失去的一切全部加倍的还给他,现在的他也只会觉得那都是毫不起眼、可以毫不犹豫放弃的身外之物。
他眼里唯一重要的,只有面前那个身受重伤,却依然笑靥如花的女人。
“少阁主?”云潇眨眨眼睛,学着守卫的语气跟着叫了一声,领队这才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连忙对她拱手做了一个道歉的手势,不好意思的抓着脑袋道,“您就是嫂子吧,对不起啊,我看您忽然从天而降跳到了大街上还以为又是有什么古怪的人试图惹事呢,您别见怪,都是我不好,您……您受伤了,要不还是先去丹真宫吧。”
“嫂子?”云潇脸颊一红,心头却有一丝窃喜,嘀咕,“你喊我嫂子?”
“嗯,我记得四年前的三军年宴上,青鸟那边同僚嘻嘻哈哈的提起过这件事,说你们悄悄在昆仑山成了婚,都没请兄弟们喝上一口喜酒,少阁主比我年长一岁,我自然是喊您嫂子。”
云潇其实什么也不记得,但她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瞪了一眼旁边尴尬的萧千夜。
领队也迟疑的望了一眼萧千夜,奇怪的顿了顿——坦白说,他上一次见到少阁主还是在七年前北岸城海啸事变后,但是如今除去那一头略显沧桑的白色短发,这个人的容颜和当时一模一样!七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不会很明显的改变一个人的外貌,但是他似乎显得太过一成不变了,好像时间从未在他的身上留下过任何痕迹。
萧千夜的眼神在这一刹更是复杂难耐的,他转过了头去,不想在这种地方多生枝节,只是淡淡低声的嘱咐道:“你们继续执勤,不用管我。”
然后他严厉的望向云潇,或许是担心她再乱跑,这次是死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拉到身边,也不顾那些投向自己的视线直接拦腰抱起骂道:“我再说一遍,先治伤。”
这一次她没有再闹,而是出乎意料的重新靠在他的肩头,好似心头什么疑惑终于解开,扬起淡淡的微笑。
作为碎裂之下唯一完好无损的城市,帝都城在浩劫过后以身作则节俭开支,将更多的物资优先提供给损毁严重的四大境,所以整整五年以来,这里的一切都没有进行过翻修重建,而这条回家的路他走过无数遍,路边的一草一木都是一如从前,就连墙角几块裂痕满满的地砖都还静静的平铺在原有的位置上,让他几度因怀念而情不自禁的想放慢脚步,又几度因怀中女子的伤势而心急如焚的狂奔回家。
快到天征府的时候,心跳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反而是云潇温柔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轻轻歪着头靠着胸膛沉沉睡去。
“阿潇?”萧千夜心头一颤,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害怕,他赶紧原地停下来紧张的试探了一下鼻息,即使再三反复的确认对方真的只是忽然睡去自己也无法完全放心,这一路从原海的葬龙渊直接开启赦生道进入飞垣境内的墟海,她被死灰复燃的力量折磨的一秒也没能闭上眼睛好好休息,空间隧道里的时间和外界有差别,就算龙神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他们折返,但估算下来起码也花费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云潇总是默默看着他,哪怕把他看得面红耳赤头皮发麻,她都不肯挪开视线。
他多次尝试以神力消散她伤口上冥王的力量,但始终无济于事,帝仲也曾暗暗告诉他,他之所以能在终焉之境自行消除煌焰留下的创伤,那是因为终焉之境本是就是一个神力极端充沛的地方,就好比一个人能将一粒石子扔出一米,同样的力道在终焉之境就能扔出一千米!太过悬殊,结果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如今要稳住云潇的伤势,除了等火种自行修复,那么去找坐拥烈山氏神农之力的烈王紫苏,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本人并不愿意再和上天界的人扯上关系,但云潇的伤势始终是悬在心头的一柄利剑,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放下成见走这一趟,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云泥岛一别之后烈王竟然会去了飞垣,这才让他不得不带着被两生之术改变了过去记忆的云潇重返自己的国家。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自以为能以两生之术为心爱的人创造全新的未来,这么快就全部绕了回来。
“阿潇……你醒醒,先别睡。”萧千夜低声又喊了一声,这么长时间她都没能闭上眼睛休息过一秒,突然间沉沉睡去真的让他又急又慌只能稍稍用力晃了晃她,怀中的女子真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就在他松了口气想问问她感觉如何的时候,云潇厌烦的挥了一下手,像个被吵醒的孩子发起了脾气嘀嘀咕咕的骂了他几句,他被训得半晌没接上话,一边拍着后背哄着,一边紧张兮兮的观察。
真的是睡着了……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他也没有再晃醒云潇,而是放慢了脚步继续往天征府走去,很远他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白色身影,仿佛是特意在等着他一样,萧奕白一个箭步冲过来,没等他激动的拥抱一下久别重逢的弟弟,萧千夜连连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萧奕白的手就那么硬生生的僵硬在半途,然后扫了一眼在他怀中歪头睡去的云潇,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压低声音:“快进去吧,烈王已经到了。”
:未曾萌芽
家中一切如故,连他当年离开之时放在桌上的书都依然翻在曾经的那一页,时间不仅未在兄弟两人的身上留下痕迹,连这座空荡荡的大宅子也仿佛被看不见的手凝滞在了过去,他忍着心中泛起的万千感慨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心的将云潇平放在床榻上,微风从窗外轻扫过脸颊,带着淡淡的花香,让他情不自禁的抬头望了过去——是白茶花,他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三郡主翻墙摔到了他面前,就是为了帮他照顾这几株白茶花。
一瞬间感到喉间涌起酸涩,他赶忙闭上眼睛触电般的收回了视线,萧奕白领着烈王敲门而入,紫苏一眼看到云潇胸膛上空洞的创伤,脸色大变的小跑过去,这一看她惊得手指都颤抖起来,细问了详情过后更是目光严厉的凝视着创口周围一直燃烧着的火苗,火种的余温非常衰弱,那显然是过分透支了生命力后又被煌焰打伤而无法自愈,这股火焰被死灰复燃之力持续干扰,本该摧残着神志故意不让她有喘息之机休息才对,但现在的云潇竟然可以安然入睡,倒是让紫苏迟疑不解的久久沉吟着。
她小心的试探了一下云潇的体温,她早就不像初次见面时候宛如烈火灼烧的烫人,但以神鸟族特殊的血统来推断,这样的温度显然是有些太低了。
上天界虽然相生相克,但对于某些独有的能力其实是不起作用的,而且彼此之间有着悬殊的实力差距,她想对抗来自冥王的死灰复燃,那无疑是天方夜谭般的幻想罢了,但好在云潇坐拥皇鸟血统,远超凡人的强悍身体才能支撑着这么重的伤势,紫苏想了想,谨慎的问道:“我看周围火焰的状态,似乎是故意刺激着神经不想让她休息,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她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萧千夜被她一句话问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连忙将原海一战的始末如实相告,紫苏微微张了张嘴,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只知道煌焰一直在上天界没有离开,但他身处一个被破军之力层层环绕的间隙之术中,以至于自己几度想要尝试找他都无功而返,万万没想到云泥岛一别之后他们之间还发生过如此惊天动地的恶战,那个一直隐于间隙之内的同修再度现身,竟然是以神裂之术去到遥远的葬龙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