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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华清美术学院校园里的、教室里的,谢宴礼。

他求的,如你所见

展厅里的油画笔触浓重,色彩鲜艳而丰富,光影运用自然。

但这些画里,没有一张正脸。

都是侧脸和背影。

画里的主人公永远偏头看向画外,目光又深又沉,像在找什么人。

白烨一张一张给她介绍,介绍每一幅画的时间和地点,最后又说,“阿宴经常去我们学院,次数太多太多了,有课的时候去,没课的时候也会去银杏林那边坐着看书发呆,所以银杏那边的比较多。”

说多,其实也不多。

只有四幅,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地方,同一把长椅上,同一棵银杏树下。

不同的是,那棵树好像一直在变。

春天浅绿满枝时,他在树下。

夏日深绿葱郁时,他在树下。

秋日金黄炫目时,他在树下。

冬日碎雪缀枝时,他还在树下。

……

春夏秋冬,四季来而往复,他一直在。

“他其实没主动和我讲过你,”白烨站在她身旁看着那组画,“是我自己发现的。”

“我有次去他们宿舍,看到他桌上摆了张照片,那照片真就是……乌泱泱的全是人,完全没有重点,压根分不清主角,”他回忆着说道,“我还挺好奇他怎么会放这种照片在桌上,就拿起来看了一眼。”

“挺神奇的,一眼就看到他在看你。”

“回去以后,我就画了《暗恋她》,那幅画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就在你们家。”

“微博上说是私人订制,但其实是我自己要画的。”白烨笑起来,金色的卷发微微遮挡住眼睛,诚恳道,“故事感很强,宿命感也很强,真的很难不产生创作欲。”

楼阮没说话,她鼻子越发红了,眼眶也越来越模糊,有些看不清那组图。

像尝了口还没熟透的橘子,不光是口腔,她的鼻尖,她的心,都快被酸疯了。

又难过又心疼。

热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手上的纸巾洇着泪,已经湿得不能再湿。

她不断擦拭,眼尾都被擦得泛红。

白烨转头看她,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带她去看了最后几幅。

讲起最后几幅画的时候,尽管他语气已经平淡克制了不少,但楼阮还是止不住地哭。

“这是在峨山。”白烨看着最后两幅展出图说道,“咱们美院传统,峨山写生。”

最后两幅展出图上没有人像,只有雨后寺庙被点燃的高香和寺院里百年老树上的红绸。

每一条红绸上都写着人们的心愿。

其他的心愿都被模糊,只有一条,白烨在如实写了出来。

红绸上写的是:【愿她平平安安,得偿所愿。】

“峨山上的金华寺不知道你去过没有,听说求姻缘很灵,我要去写生的时候就喊上了阿宴,爬山的时候我还开玩笑说要是来场大雨就更戏剧性了,没想到半道真的下了雨,只能就着雨往上爬。”

“爬上去的时候我还和他说,下大雨爬山,更苦情了,菩萨一定看到诚意了,这个时候求什么都灵,”白烨看着那两幅色调浓烈的画,声音微低了一下,说,“……我让他快求个姻缘,但他没有。”

其实他当时的原话是,快求个她移情别恋,不喜欢那个人了,以后永永远远喜欢你。

白烨微顿了一下,转过头看楼阮,轻声说道,“他求的,如你所见。”

-

机场。

楼阮眼眶红得吓人。

飞机起飞前,她拨通了谢宴礼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很快接了。

“喂。”

“谢宴礼,”她声音平静,带着些微不可闻的哑,“我在机场,要回家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浅浅的笑,“怎么要回来了,不是还有展要看?”

她握着手机,眼泪流下来,声音很轻地说道,“我想你了,也想家。”

电话另一头彻底顿住,过了几秒才很轻很轻地说,“好,我在家等你。”

-

私人飞机起飞,将于十几个小时后在京北降落。

楼阮垂着眼睛,低头看手机屏幕。

从展厅过来的路上,她一直在翻谢宴礼以前的微博。

往前翻了很多很多,从最开始还没人看的时候开始翻看,很多都是高中时候的。

刚刚看过的图片依旧可以点开。

她点开已经看过的微博图片,小漫画里的少年在人群中一眼发现她,看着她和身旁的人一起走进学校附近的早餐店。

楼阮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手指滑动,继续翻看。

十六岁的他站在学校的优秀作品展示窗前看着她的画,小心地拿出手机拍摄作品下方学生信息处她的证件照。

竞赛获奖的他被媒体采访,回头看向楼上她的班级,见她趴在上面,主动和媒体提议在那里拍照……

看着看着就不能再看了,没有网络了。

她只能又倒回去,一遍一遍翻看那些能看的东西。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头疼地睡了过去。

楼阮睡过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眼泪,她混混沌沌地睡了很久,睡醒的时候飞机已经在中国境内了。

楼阮披着毯子呆呆看着外面的云,这一觉她睡了很久很久,颠三倒四地梦到了很多很久以前的事。

空姐询问她需不需要吃晚饭。

楼阮实在没什么胃口,只要了杯水。

她拍了拍脸,心想不能再哭了,脸都哭肿了。

他回去看到,会难受。

想到这里,她又喊了空姐,要了晚餐。

囫囵吃了晚餐以后,楼阮有气无力地靠了回去,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打开手机继续看那些漫画。

脑子里事情很多,很乱,又刚睡了一觉,她有些睡不着了,索性从包里拿出了来时随手放进去的《夜莺与玫瑰》

这本书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了。

书封已经有些褪色,有了细微的毛边。

楼阮翻了一下,索性拿下了书本外围的包封。

一页硬卡纸落了下来,落在了她裙子上。

楼阮垂眼看下去,透着粉白光泽的手指落了下去,捡起了它。

卡纸被翻过来,正面的素描人像和角落里的小诗出现在眼前。

她动作猛地顿住,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几行字上,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抓紧了——

每个想你的瞬间,我都不是难捱的

纸上是她的侧脸。

每一笔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角落里的小诗瞩目。

【……我倚暖了石栏上的青苔u002f青苔凉透了我的心u002f但夜莺不来u002f夜莺不来】

春信不至,夜莺不来。

这首诗似乎是很早的时候抄写的。

已经有些褪色。

在这首诗的最后,他又用黑色的笔补了句:

【会来的,你要等。】

这几个字的笔迹,和前面那首诗的字迹比起来,成熟坚定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几个字而已。

只是字体的变化,就能看出时间跨度。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哭了,但她看着那张卡纸,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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