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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他险些没忍住,当即握紧扶手,另一只手抬起——

像是个制止的动作。

江洛瑶一顿,收回了方才的话,她对下人道:“不用了,王爷说不需要了。”

盛玦:“……”

他那种不适感瞬间消散了,被愠怒取而代之。

这江家嫡女……是真的气人。

盛玦瞪她——

寒冬月,三更天,对方身上却有一种暖冬般的惬意和恬淡。

盛玦看她的模样,不禁想到了那种在暖阳下躺着晒太阳的小白猫,王府的小猫从来没有烦恼,也不需要处理折子什么的,永远天真永远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模样。

她怎么就听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呢?

这种无知无觉的气人,才更让人恼火。

盛玦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块烧热了的炭火,对方泼过来的那点的水,不仅没有达到灭火的效果,还让这块热炭烧干了,他整个人就像要滋滋冒汽一般,忍无可忍,很想起身就走。

偏偏罪魁祸首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盛玦这么多年只有他气别人的份儿,还没有什么人能让他受闷气,他也不是什么心思伟正的君子,一般有仇就报,从不埋怨自己,而是会惩戒他人。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江洛瑶好像困了,掩帕低头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眸更加水润了一些,泪花都困出来了。

很好。

盛玦找到滋事的切入点了,他果断遣散了众人,要无关人员都去睡吧,而后他就端坐在太师椅上,令江洛瑶背书给自己听,不为什么,就是为了折腾一下对方,看对方那种犯困又强行打足精神背书的样子。

江洛瑶有些诧异地再次确认了一遍——

确实,这位恣睢肆意的摄政王就是要自己大半夜地给他背书听。

果真和爹爹说的一般,对方行事毫无章法,全靠心情。

“本王来看看江家嫡女到底读了多少书,是不是一个无用绣枕。”盛玦有点心虚,便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本王也是为了检查你的课业,你父亲将你托付在王府,本王需得对你的课业也上上心的。”

他扯谎起来,丝毫不合规矩。

因为京城的贵女们就算家里给请先生教读诗书,也大多是浅显地教一下,不会以那种培养状元郎的标准去要求女孩,家里人所要求的,不过是自家女儿能身有诗书气,与他人论答不露怯而已,根本没有“课业”一说。

他为了逼江洛瑶背书给他,多荒谬的托词都能说出来。

但,好巧不巧的是,江洛瑶还真学了很多教书先生传授的课业。

她一直身体不好,深居不出,爹爹怕她无聊,便找了些教书先生来叫她识字念书品鉴古籍,日复一日地教,她闭眼也能背出好些篇目来。

江洛瑶点点头,语气平缓地开口……

盛玦闭目听着,听对方声音轻柔和缓,明明是背着枯燥的书目,却像是在人耳边呢喃轻语,没什么冗杂的感情,平淡得像是一潭无波的水,清澈、安然、一眼见底,心也就跟着静下来了。

盛玦不知不觉中生出了困意,他忘记了自己此举的初衷,反而托着脑袋,再次坐着睡了。

江洛瑶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她问许笠:“王爷就这样睡着了吗。”

许笠犯愁:“王爷今日受寒落症,也很容易犯困,加上那碗药的影响,王爷这一睡,怕是要到明日了。姑娘你也别背了,先去歇着吧。”

江洛瑶目光拂过盛玦,然后用眼神询问许笠——那他怎么办?

许笠还能怎么办呢,许笠只好无可奈何地在这里等着他家王爷醒来。

江洛瑶和他说,若是王爷懒得动身,不如去侧边耳房先凑合一下,明日天亮雪停了再走。

也好。

许笠过去试着叫了一下他家王爷,没叫起来,对方睡太沉了,根本听不到呼唤。

许笠:“……”

江洛瑶也没办法了,只好找来自己的氅衣,给盛玦披着,让他睡了也别着了寒,不然明日还得喝药。

也得亏了她这件大氅,盛玦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才没有加重寒症。

盛玦是被外面的光给晃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好似庄周梦了一场蝶,恍若隔世,满眼全是不真实的感受。

许笠就在他身边候着,见他醒来这幅表情,许笠便把昨晚的事儿说了一遍。

盛玦烦躁地按了按眉心,不明白自己这么谨慎的人为什么会毫不设防地就坐着睡了,这幸亏是在自己府上,要是昨夜在外面,还不知是什么样一种后果呢。

简直不敢想,他怎会做出此等冒失的事儿。

回想当年,他带兵冒着风雪在谷中等了一夜援兵,连续几日都没有合过眼的他也不曾睡着。

那般苦寒的环境他也没有不小心睡过去,谁想今日,他竟然在这暖阁屋落中无知无觉地睡过去了。

更叫他蹿火的是,他不仅毫无戒心地睡了,而且起得还分外迟,外面的下人们已经把雪门前雪全都扫完了,他都没有被惊醒。

堂前挡雪隔风的帘子被放了下来,隔着一方帘子,外面是轻手轻脚的下人们。

摄政王盛玦满脸戾气地瞧着那帘子,他目光很是不善,好似通过那帘子看向了外面的人们,眼神中的恼火犹如实质,烧穿了帘子,扎到其他无辜者的身上。

许笠知道他想什么,连忙为他开解:“王爷在此地,外面扫雪的下人们不敢扬声言语,清早起来都是轻手轻脚的走动,王爷没有听到也是情有可原,我这个醒着的人也听不到外面的声响……不是王爷失了戒心不够谨慎,是岳昌候的下人们太懂规矩……”

许笠给盛玦递的这个台阶,若在平日里,足够盛玦自己原谅自己,不再生自己气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盛玦来的时候就是带着一肚子气,再加上这几日心情烦闷,愣是没被开解到,心里的愠怒反而更深重了。

就在他一脸不好惹,并打算寻衅滋事的时候。

江洛瑶过来了。

“喝了治寒症的药,人就会犯困,困了歇一歇,第二日便能好了——看来,王爷同我一般,同属一种寒症,相同的药都能起效。”

她声音不大,带着点儿晨起的懒倦,开口的时候,像是温凉的涓流淌过耳畔,叫人心中一下就变得安宁静谧了。

江洛瑶也没有按照死规矩来给摄政王请安。

她就像寻常闲聊一般开了口,温和地走近,对于盛玦来说,从声音到形影倒也都不显得突兀。

盛玦还在等她和自己请安呢。

她却没有去管这些虚礼,反而继续顺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说了起来:“以前在候府的时候,我常年病着,就算入睡也不怎么踏实,爹爹便换了一些手脚轻的下人伺候,所以王爷没有被早早吵醒。”

等啊等,盛玦还是没等来那声问早的话,要换个其他人,他怕是要批驳一下这种无礼的行径,但是这是江洛瑶。

摄政王不得不承认,对方给自己递的这个台阶很让他舒心达意。

比起江洛瑶,许笠那番话反而没有说到他在意处。

没有问早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盛玦就是很想听她问个早。

他想,但他不说。

他一开口就是挑毛病的话:“病病殃殃的,不好养活,若是行军在外,走不了十里路就要被大军遗弃了。”

江洛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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