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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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接过箸儿来,尝了下,很是可口,却仍不?给他好脸色,“你杵在这里做什么?你自?去吃你的?早饭啊。”
严癞头把后脑子抓抓,讪笑着,“我吃过了。你有没有衣裳要洗,我今日?洗衣裳。”
原本这些?活计都是花信在做,自?打他这次回来,见花信有伤,就把她的?差事一并?都接过去做。花信益发鄙夷他了,心想洗衣裳这样女人家做的?事他也?肯做,真不?是个有尊严的?男人。
但另一方面,她也?享受他的?好处。便提着箸儿把那龙门架上搭着的?几?件衣裳指一指,“那里,都是要洗的?。”
他就去取了来,搭在肩头,嗅见一阵迷离香气,简直神魂颠倒,乐呵呵地往外去洗。
可巧良恭由屋里出来,看见他人高马大的?身量蹲在井前洗衣裳,觉得十分好笑,走来调侃他两句,“叫你劈柴担水,又?没叫你做这些?活计,你如此?殷勤做什么?不?见得人家就肯记你的?好。”
严癞头拔起身来,反调侃他,“我的?殷勤哪及你呢?兄弟,要说肯为女人委曲求全,你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向他比了比。
良恭心内发讪,脸上白起来,“你几?时见得?”
严癞头望着他笑,“对,我知道,你在这里是为了赚钱。哎呀,天底下竟还有这赔本的?差事,为了给个不?相干的?老妈妈料理丧事,倒搭进去十几?两,啧啧……”
良恭见他摇着脑袋奚落自?己,恨得咬牙。却是也?是说笑,全没奈何?,拔腿要走。严癞头拽住他问:“哪里去?”
“回家去一趟。”
因与妙真商议下要回常州,自?然该回去告诉他姑妈一声。这一路上都在脑子里编谎,他姑妈一向不?赞成他给人家兢兢业业地做下人,如今所做的?一切,早超过了一个下人的?本分,怕连他姑妈也?看他不?起。所以绸缪了一番说辞,好向他姑妈交代。
甫进院门,撞上良姑妈正要往馆子里去,看见他回来就问:“你这些?日?子都是在那王相公家?怎么一幅画这样久画不?完?”
良恭趁势说:“那王相公与我投缘,留我多住了两日?。他还对我说起,要我同他一路往南京去,想把引荐给南京高淳县的?县令苏大人。这位大人极爱丹青,想引我做他一个门内相公。”
良姑妈听见这天大的?好事,哪有不?依的?,忙答应,“那这南京倒很可去得!做了县令的?门下相公,少不?得认得些?贵人,于你的?前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只管去,我如今身子好了许多,不?要惦念我,只管去立你一番事业。来日?出息了,我脸上也?很有光。”
说着就急急忙走到院门上,又?回头嘱咐,“你几?时走好歹要回来告诉我一声,我替你把行李打点好。”
良恭应了一声,望着她慌忙的?背影,身形浮肿了,头发也?花白。他心里很有些?不?好受,就在院子里巡查一圈,把坏了的?家具器皿能修的?都搬出来修了一遍,把里里外外扫洗了一番。
做完这些?琐碎家务,又?往他姑妈的?铺上搁下二?十两银子,才往九里巷回去。
天地浮萍 (十五)
九里巷那宅子沐浴在日暮中, 青瓦错落,掩着几?处绿阴阴的树梢。良恭隔得老远举头去看时?,觉得那一片片不清不楚的屋顶在鸡蛋红的夕阳中,十分荒诞和吊诡。
荒诞的是, 不知这里到底是谁的家, 白白耽误住他。而吊诡的是,他明明晓得是耽误, 又一次次的钻到这里来。也许这里有个摄魂符, 把他的魂儿牵着, 任他天高水远也绕不出?去。
敲门踅入, 就听见内院里嘻嘻哈哈的笑声, 严癞头在井前打水抹他那颗光秃秃的头。他走过去问:“里头在高兴什么?”
严癞头带着同情看他一眼, “下晌邱三爷和姑娘出?去, 买了些东西回来,正?在里头看东西呢。好像还给姑娘置办了几?身行头,是为?打扮得庄重些,后日好去邱家拜见他们家太太。”
良恭吊起眉来, “见邱家太?太??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他们俩的婚事呗。我听花信说的, 邱家太?太?听见些大姑娘不好的传闻,想亲自见见她,看看她是不是果然如传闻中说的那样。”
“什么传闻?”
“我怎么知道?”严癞头把帕子丢在盆里,怅惘地吁着气,“她心情好才?肯对我多说两句, 我要问, 她又不说了。”
想来也不是些什么好话, 不过邱家太?太?要亲见妙真,就是不大相信那些闲话的意思。良恭想来, 看来妙真和邱纶的婚事,像是还有些可能性。他不大能高兴得起来,只回了屋子,倒头就睡。
不想还没睡着,就听见花信在外头喊:“良恭,姑娘叫你去,有事吩咐!”
良恭只得又爬起来,坐在床上发了会子呆,才?拖拖懒懒地往内院进去。看见外间桌上堆放着许多东西,一定是邱纶的手?笔。妙真自瞿尧卷跑了她的银子后,近来很是晓得省检了,不肯乱买东西。只是邱纶仍是哪这性情不改,走到铺子里,只要人家肯奉承几?句,便不管用得上用不上,都要买些回来。
二人一回来,邱纶就在碧纱橱外催着妙真试那几?件现办的成衣。也是前脚刚踅进卧房,看见妙真身上穿的是一件蟹壳青短衫,灰色罗裙,头上插着根红玛瑙珠嵌的银簪子,便爱得说不出?话来。
妙真身上热,原想隔会再试,经不住他摧,连换了几?身,愈发热。脸上有些不耐烦,“这身又怎样呢?”
“就这身,我娘见了一定喜欢,再配上咱们才?刚买的那只绿宝石分心。”
她走到穿衣镜前,想起那只绿宝石分心她本不喜欢,是邱纶执意要买,更暗暗不高兴,“我不戴那个,还是孝中就穿红着绿的?”邱纶没好劝,她继而淡淡埋怨起来,“早说了我不能戴的,你却搁不住人家奉承几?句好话,非要买。买来也是白放在那里,简直是虚耗银子。”
邱纶就笑,“我愿意为?你虚耗银子。”
妙真此刻听见这话,非但没有感动,反有些罪孽深重的感觉。就在穿衣镜里瞟他一眼,咕噜了一句,“我可不要你为?我浪费钱。”
良恭恰悄没声息地在碧纱橱外听见他们说这些话,先不进去,等他二人不说了,才?提着脚锵然踅入。看见妙真眼睛止不住一亮,把心里那股暗淡的消沉也照亮了一瞬,便打起精神?进去问:“什么事叫我?”
听见是他的声音,妙真忙从穿衣镜前回首,诧异了一下,暗暗把花信瞅一眼。她原是吩咐花信去叫严癞头的,谁知花信不想和严癞头过多交涉,却把他叫来了。
她又不好吩咐了,缄默了须臾。
还是邱纶歪在榻上道:“你后日去街上雇一辆好的马车,要好的,不要那起破破烂烂的。叫来这里候着,等我家二嫂过来,就跟着姑娘与我二嫂一道往我家中去。我后日一早要先回去预备筵席,否则也用不着你们,我就陪着她们一齐过去了。”
他啃着个桃,说话咂舌有声,良恭一双冷眼瞅着,恨不能把他手?里半个桃塞进他嘴里。他心里盘算着,迟早要找时?候狠揍他一顿,方能出?他胸中一口怨气。
邱纶不见他不搭腔,眼皮掀起来,望着他冷笑,“怎么,姑爷我支使不动你?”
良恭咬得腮角硬一硬,妙真看见,忙插进话来,“叫宁祥去好了。”
“我去。”良恭丢下这话,就走了。
怄得邱纶握桃那只手?直点着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