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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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早妙真?要往衙门里去,良恭早替她雇了软轿来候在门上,在房里对她叮嘱,“不要怕,也不要多说,问你什么?你再说什么?,不相干的一概说不知道。”
妙真?好笑起来,“你是怕我没见识过这些场面?么??那你可?是多余担心,从前在家的时候,多少大人太太我都见过。”
良恭走?来拧她的鼻子,“这是打衙门过堂,不是到?人家去吃席面?,不一样的。”
“我知道,不要你多嘴。”她嗔一回,依然在镜前换拂整衣裳。
他自?走?到?榻上去歪着吃她那杯茶,一面?说:“你昨日说有事情和我商量,是不是去昆山看望白池的事?”
妙真?款款走?到?跟前来,“是为花信……”正要说,偏看见花信进来,她又剪断不说了,只说回来再议,便和花信出去了。
坐在轿子里有点鹘突,唯恐到?了公堂上又生什么?变故。到?了县衙,不过照例击鼓升堂,姓叶的县令倒对她客客气气的。胡家是派了个管家来,想必是她舅舅舅妈也不大有脸和她对簿公堂。因早就商定了的,不过对对账目,点点票据,妙真?也认这两万银子,因此半日都是顺顺当当的。叶大人十分体谅,着差役帮着把四箱银子抬了回去。
这一回去,不见良恭和严癞头,料他们是避到?外头去了。等到?晚饭时候二人还不见回来,妙真?便与花信先吃。比及天色将晚,二人才从外头回来。妙真?正与花信在房内锁那几箱银子,良恭进去时,陡地吓了她两个一跳,把一串钥匙掉在地上。
良恭捡起来递给妙真?,妙真?直拍心口,和花信对看两眼?,“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强盗来了。”
“强盗来了还能这有这样斯文的脚步声?么??”良恭说笑着,看见箱子就靠墙垒在架子床旁边,走?去拍了拍,“数目都对么??”
“对的,在衙门里点得干净清爽。你到?哪里去来?”
“先往陈家去交了画,又去联络了个相熟的船家,不是要往苏州昆山去?”
花信听见,把二人望望,“真?要到?昆山去呀?”
良恭没言语,妙真?一面?答应,一面?去把灯点上,回头对良恭笑,“说走?就走?么??这也太急了。”
良恭既怕事情败露,又觉出陈姑娘的意?思,不敢多留下?来纠缠,“还不赶紧走?,留在这里做什么??仔细惹祸。”
“那几时动身?”
“和船家定好是后日。”
妙真?点头答应,一面?叫花信去提给良恭留下?的饭,要他在这屋里吃。
花信听见果然要去昆山县探望白池,大为光火,更是懒得招呼良恭,气道:“他自?己要吃饭,为什么?还要我给他摆啊,我又不是他的丫头。”不待二人说什么?,就先拔腿回房。
妙真?楞了须臾,追到?廊下?朝西?屋看了会,赌气地故意?吊起嗓子说:“什么?大不了,我去给你摆饭,我又不是没长手!”
良恭也走?出来拉她,笑道:“我自?己去提,你进去坐着好了。”
“不要!”妙真?撒开他的手将他一壁往屋里推,一壁大声?,“你在外头跑了一天,还不是为我在忙,给你提个饭又有什么??大家这几年在外头,都是互相照应,难道还要计较这些小事?”
西?屋里忽然“叮呤咣啷”打碎了什么?,妙真?看一眼?,也是故意?撼地有声?从西?屋那头绕去,往廊角钻出去提饭。
梅花耐冷 (十四)
厨房提了饭出来, 天已倾倒,措手不及。一向故事里的大事落停,似乎就到了散场的时候。妙真?走回内院,又往西厢看一眼?, 心里打定个?主意?, 一径踅入碧纱橱内。
良恭见她脸色不大好,就拉了她的手拽在怀内, “花信就不给我摆饭也?没什么, 可别这?点小?事?, 坏了你们主仆间的情分。”
妙真?抬头看他一眼?, 仍旧起身把碗碟从提篮盒里摆出来, 一壁喁喁, “我和?她真?是的, 主仆不像主仆,姊妹不像姊妹。我说有事要和你商量,就是为她的事?。”
“她的事?你还要和?我商量么?不如去和她商量还要爽快点。”
妙真?有些赌气地在那?头坐下,“为我早前有些拿不定主意?, 也?和?宁祥相关的。现在倒好了, 拿定主意?了。”
“什么主意??”
“我想宁祥到我这?里来,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是为了花信的缘故。可我看,他们两?个?终究是一场没结果, 花信死活瞧不上?宁祥。不如趁现在我手上?有钱, 明日拿出二百两?来摆在那?里, 当面问他们个?清清楚楚。要是花信高兴嚜就嫁给宁祥,钱叫他们拿去寻个?小?买卖做。要是她不答应, 二百两?拆分两?边,宁祥自回嘉兴去谋份事?情做,再给你姑妈稍回去一些。花信嚜,她情愿嫁人就自己去寻个?可心的人嫁,不情愿,随便她做什么去好了。反正跟着我是耽误了她,她也?不高兴。”
良恭一面吃饭一面听她讲,觉得她多半是在赌气,就笑,“我姑妈那?头不用你操心,等到了苏州我找人替我捎点钱回去就是了。严癞头这?时候倒不能走,你跟着的人越来越少,万一发起病来,我要看顾你,别的事?情上?要人手。至于花信嚜,你如今手里有钱了,她倒不会?觉得你是在耽误她。”
妙真?刚拿定个?主意?,自觉有些能当家做主的意?思?了,说给他听,想他是要赞同的。谁知给他一番说法,渐渐想来也?觉得不大?周祥,似乎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
可她好容易有番打算,又要作废,面上?过不去,就斜他一眼?,怫然道:“你倒有这?许多话来说。”
说得良恭莫名其妙,“你到底是在和?谁赌气啊?”
“我是说正事?,谁在赌气了?”
“那?我不也?是在同和?你说正事??你不高兴我说,就不要和?我商议嘛。”
妙真?自知无理,就不说了,坐了须臾,起身把灯擎起来往椅上?去坐。良恭因问:“你把灯拿走了,我还怎么吃饭?”
她坐在椅上?挑衅地笑,“你还晓得你要吃饭啊?你一张嘴不够,又要吃饭,又要来驳我的主意?气我!”
良恭赌气搁下碗,“那?好,我不吃了。”
“你不吃就不吃,饿死谁?”
两?个?人赌了会?气,良恭败下阵来,走来哄她,“是我多嘴多舌,我不该瞎出主意?,要我现在说,你这?主意?真?是拿得好!花信一个?丫头,竟敢成日和?你叫板,是该早点拿点钱赶她走。”
可巧花信走到这?屋来问后日启程的事?,在外间听见后头半句,又悄然退出。心道是良恭想赶她走,回到屋里一面恨得要死,一面想着,真?要是妙真?赶她,又该走到哪里去?
她那?个?舅舅,早不知到哪里去了,又没有别的亲人,离了妙真?就是无依无靠。因此又盘算着此事?不提罢了,要是妙真?听了良恭的话,明日说起这?事?来,她还当转转态度奉承良恭两?句,先讨得妙真?高兴了,留她下来才是正经。
这?边厢妙真?还在同良恭作气,因见他左一个?揖又一个?揖地讨饶,才罢了,把银釭递给他,抬着下巴说:“先绕了你,你下回可还敢驳我的主意??”
良恭连说“不敢了”,依旧擎着灯坐回榻上?去。重端起碗来,却吃不下了,便又放下把碗碟都收尽提篮盒里,“你看你,无端闹我一通,我就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