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家里的小姑娘
“你啊。”陈昭并不在意她在傅晏这个正牌小叔叔的面前揭了傅北肆的短,她一双葡萄似的圆眼瞪得老大,整个身子往前倾,几乎是贴在前座的座椅上,仿佛告状一般高声道:“小叔叔,我要告状。傅北肆偷偷谈恋爱了。”
傅北肆还没来得及阻止她这张小嘴嘚啵嘚啵嘚,她就像倒豆子一样将话全吐了出来。
这会儿倒不像是害怕傅晏的样子了。
“他还陪那个女生坐公交车。”她嘀咕着,偏头一看,傅北肆那张万年冰冻得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总算因此崩裂开来。
陈昭的下巴高高地扬着,颇有点儿骄矜的劲儿。
傅北肆略偏了头,褐色的眼盯着她看:“没有。我没和她谈恋爱。”
傅晏只当这是孩子们之间的一场恶作剧,他的目光透过后视镜落在像小猫一样的女孩子身上,微不可查地转了转:“谈了也没关系。”
他是一个开明的家长。
毕竟他对车后座的另外一个孩子,心思也并不单纯。
傅晏透过后视镜,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侄子正在仔细地盯着陈昭的侧脸。他的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蹙起,脚下踩着油门,车子便开动起来。
“我真的没有。”傅北肆就连反驳也是冷硬的,他话语波澜不惊,目光认真仔细地落在陈昭身上。
陈昭看了他一眼,那目光立刻被他那双褐色的、像琉璃一样的眼睛吸引住了。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目光在与她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刻缩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退开。
他模样生得极好,这张脸至少称得上万里挑一。这张脸上几乎没有柔和的气质,野性不训和棱角分明都要从眼角溢出来。
他的目光往下扫,落在陈昭搭在裙摆上的手指上——葱似的手指微微曲着。
理智告诉他应该将目光移开,他不会对像陈昭这样肤浅的千金小姐动心——嗯,也算不上千金小姐,暴发户的女儿,在他们的小社会里也是在最底层。
不是落魄的凤凰,是落魄的鸡。
但是他的眼神却死死地黏着在泛着微粉的指尖上。
不受控地盯着一点嫩白色中透出的粉,仿佛儿时静心钻研刚抽条的嫩芽。
前座传来一声轻咳,傅晏正透过后视镜看他。他的目光一触即离,像是无声的警告。
傅北肆难得慌乱地移开目光。他的叔叔,应该看不上陈昭这样的女孩子来做傅家的儿媳妇。
她身份低微、幼稚粗劣,没有可以帮衬他的背景,也没有任何吸引人的优点。
他将某种的情绪掩藏得很好,心中却酸酸涩涩,希望陈昭真的相信,他没有跟那个宁昕在谈恋爱。
即使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在乎陈昭的想法。
陈昭半点儿意识不到这两个男人的头脑风暴。她几乎是在车停稳的那一刻就抢先一步钻下了车。
就算傅晏什么都不做,她还是怕惨了这个男人,脚下抹了油一般地溜之大吉了。
赵明月的生日宴办得很盛大,肉眼可见的。
抛开宴会场地是一个欧式大庄园不说,现场来的宾客之中,比起赵明月的同学朋友们,来得更多的是各个公司、集团的总裁或是负责人。全是奔着与赵家的生意、合作来的。
赵明月显然是一个很容易打开的与赵家合作的豁口。
陈昭捧着怀里的纸袋,穿梭在陌生的人群中间。她腰上的缎带被人轻轻一扯,后背直接撞在了来人的身上。
天色昏暗,偌大花园之中撒着清澈的月光与温和的灯光,像是在地面上平铺了一层盐。
傅晏的手臂总是有力,她挣脱不开也不敢挣开。
在车上没有继续的对视,这会儿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缱绻绵长,无端地让陈昭想起他吻过来的那一天。
她的目光缩了缩,似乎被他眼中灼热的温度烫到,两只手局促地落在裙边。
捏着卷边的裙角,她喊他“小叔叔”。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见到我就跑。”他仿佛刻意压低了嗓音,这句话温柔地扫过陈昭的耳畔。
她轻声咕哝着没有,两只脚磨磨蹭蹭要挪远一点儿。
他力道太大,陈昭像是被钉在原地的一根钉子。
傅晏觉得她眼底消散不去的惊惧有意思,便将女孩子拉着,叫她挽住自己的胳膊。
和他站在一块儿的时候,陈昭总觉得芒刺在背。她的手臂挽着傅晏的臂弯,慢吞吞地跟着他,和他辗转在这个名为生日宴的社交场上。
傅氏的掌权人,行走坐落与话语之间自然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只是他身侧那个东看西瞧的小女孩太惹眼,她的目光总是没落在与傅晏社交的某些商圈大佬身上,而是兀自去瞧旁边桌上摆着的糕点、果酒。
她不是贪吃的人,从前不过是暴发户的女儿,哪有参加过这种宴会。东张西望,不过是好奇心使然。
傅晏余光瞥见陈昭的模样,唇角微微翘了一下,在与人交谈的间隙,从侧边的宴会桌上取了一块绵密的芝士蛋糕,递到陈昭手边。
他波澜不惊地做着让对面的人感到惊世骇俗的事情,于是对陈昭的猜测愈发地多了。
芝士蛋糕连半个手掌都不到,陈昭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用小叉子叉起一块块,很快就见了底。
吃起来跟普通的芝士蛋糕也没有两样。
“傅总,这是您的…?”陈昭听到对面大腹便便的西装精英男这样问道。
陈昭就要将“侄女”这样的名字脱口而出,傅晏却慢条斯理往她唇中塞了一块从宴会桌上取来的柠檬糖。
“家里的小姑娘。”
倒也不算错。
陈昭嘴里含着糖,被他夹在臂弯里的手臂动了动。她没有反驳,轻声嘟囔着:“我要去找赵明月了。”
傅晏略偏头,扫了她一眼,当着那西装精英男的面儿用手指给她揩了一下唇角。
“去吧。”
好吧,又给钱又给吃的,陈昭决定暂时不害怕他一下。
她四处张望着找纸巾,手心被塞了一块帕子,很素净的白帕子,好像是丝绸做的。
“擦手。”
光滑细腻,完全不会让手心最嫩的肌肤感到不适。
上层社会的人就是不一样,还随身带帕子。她腹诽,自是不敢说出来,只好先接过了,提着裙摆就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