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
一。”
萧元晏略一琢磨,谨慎问道:“郑兄能否说得再详细些?”
“谢姑娘可知自己为何昨夜会逢那样一场幻梦?”郑应释又移眸看向谢虞晚,“这正是由于我师兄师姐临死前合力在无道天总舵里埋了一截灵气,这祭灵之术是我消寒山的秘术,无道天绝不可能发觉,他们以这最后的灵气,为城中修士短暂斩开一条清醒路。
而这截灵气不仅能告诉新来到此处的修士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一个用处——只要引出此截灵气,整个无道天,都只能有灰飞烟灭的结局。但我身负重伤,已没有余力引出这截灵气。”
“是以,”郑应释平静地抬眼看向众人,沉声,“从我逃出无道天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等你们了。”
“所以,你们是不信郑兄?”
明日就要行动,早上同郑应释一同部署好了详细计划后,谢虞晚练了一下午的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晚膳后就被萧元晏神神秘秘地拉走,当然不止谢虞晚,宋厌瑾和纪渝也被荆鸢拉了过来,显然是刻意背着郑应释有事要议。
谢虞晚绞着眉头认真听荆鸢和萧元晏拐弯抹角地支吾半天,终于提取到他们含糊其辞背后的真正意图,遂单刀直入地直接点破。
萧元晏被她的直白惹得愣了一下,旋即叹出一口气:“他这毒,未免有些太赶巧了……”
“何意?”
“这城中百姓皆中了身魂分离,又如何可以确定……这位郑应释就不是无道天的傀儡?”
荆鸢也在一旁颔首附和:“他先前同我说的时候,我也觉得未免太多疑,毕竟我没有在郑应释身上感知到不对劲的气息……可仔细一想又觉一切都太过凑巧,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为防意外,我们该做点其他的打算。”
宋厌瑾抬起眼:“你们有何打算?”
萧元晏和荆鸢对视一眼,同时沮丧地摇了摇头。
“我们只想到,身魂分离阵既是阵,就有阵眼,为何一定要用杀了设阵者这一危险至极的法子?毁掉阵眼也定是可行之举,只是……具体该如何,我们至今都没有主意,这才喊你们过来商量。”
谢虞晚努努唇,很快就给了答案:“那我们就一部分人跟着郑兄去杀夫挟,其余人就去找阵眼不就成了吗?”
宋厌瑾眉骨轻微一抬,果然是谢虞晚风格的极尽鲁莽……不过也并非不可行,若郑应释口中的出路是谎言,如此行动,便总归多一条出路。
“时间紧迫,恐怕也只能如此了……”萧元晏也是认可地点点头,却又问道,“那具体该如何分组?”
这确是一个问题,谢虞晚还没琢磨出一个好方法,宋厌瑾就在旁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荆姑娘,你能探知气息,萧兄又能感知到身魂分离阵,你们二人去寻阵眼,剩下的我们叁人便跟着郑兄,如此可行?”
于是这场小商量就这般非常迅速地结束了,谢虞晚惺忪着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正打算回房补上一觉时,荆鸢从后头追上来,喊住了她:
“晚晚,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月色朦朦几许,越过阑干漏了一地的婆娑清冷影,谢虞晚回过头,荆鸢的面庞在斑驳月影间疏疏,只见她紧张地张望四周好半晌,确保没有人在附近后,才快步走到谢虞晚跟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我该早同你说的,”荆鸢抿抿唇,瞧着竟有些怯懦状,“只是……我之前没来由地不敢说。”
荆鸢虽然惯来谨慎,但这却是谢虞晚头一回见她如此踟蹰,想说的话分明已在她的唇边,却还在迟疑踌躇,谢虞晚见此不免生出几分好奇:“什么事?”
荆鸢吞了口唾沫,终于下定决心,轻声托出:“是关于你那位宋师姐的,我……从第一面见她时,就觉得她不对劲。”
在荆鸢开口以前,谢虞晚原以为她将要说的是有关明日的行动,她或许觉得明日就潜入无道天实在不妥,她或许是来劝谢虞晚不要相信郑应释,又或许是有了更好的新主意……但谢虞晚决没有想到,荆鸢要说的,竟是有关宋厌瑾。
“我从第一面见她时,她的气息就有种我说不上来的诡异,”这些事显然是已经埋藏在荆鸢心中许久,她眼神复杂地缓缓开口,“似修士,又绝不仅仅是修士,甚至还有点相似赵府里沉积的那些怨魂气息……我勘不破,又觉着这也许无关紧要,直到入了祈州城,我发现……”
荆鸢发现了什么,谢虞晚怕是不得知了,就在荆鸢最紧要的话将将出口时,一旁的转角处倏而拐来极淡的一声:
“师妹。”
随着声音落地,一折素白的身影慢慢映入月色,荆鸢惊惶地缩了缩脖子,人后议论却被当事人抓个正着,气氛登时凝滞如冰,谢虞晚也有些心虚,朝宋厌瑾尴尬地打了个哈哈:
“师姐,晚啊。”
宋厌瑾一眼不眨地盯着谢虞晚,也不说话,只眼尾极微地弯了弯,谢虞晚辨不明他的情绪,她被他盯得实在不自在,为转开话题,谢虞晚咳了咳嗓子,僵硬地躲开宋厌瑾的目光,重新看向荆鸢,从怀里摸出了什么递给她:
“阿鸢,你拿着这个。”
荆鸢心神不宁地低下眼,脑子里是一片浆糊,缓了许久才意识到,谢虞晚是塞了几张符纸给自己。
“师姐曾告诉我,这是我母亲给我的缩地成寸符纸,我的母亲是天下闻名的符修,她写的符咒无人能破,”谢虞晚扬起笑眼,“明日的行动危险万分,阿鸢,你若遇到了麻烦,可千万别硬拼,溜为上计。”
这不是荆鸢第一回收到谢虞晚的符纸了,她没有多想,眼下满心都是想要逃离这让人无法呼吸的尴尬局面,于是撑起一个笑颜,心不在焉地回答:
“嗯,我们都会平安的。”
荆鸢说完就逃也似地想溜开,跑前本还记着要拉走谢虞晚,可她才刚牵起谢虞晚的手呢,宋厌瑾就轻飘飘地望来一眼,荆鸢被他这一眼吓得心底直发毛,再也顾不上许多,脚底一溜烟地跑了。
等到此间只剩宋厌瑾和谢虞晚相对无言,宋厌瑾终于开口,却不是谢虞晚以为的质问字句,他只是说:“你没有给自己留符纸。”
给荆鸢的那两张是谢虞晚最后的两张符纸,她把唯一的退路给了荆鸢和萧元晏,不过这对谢虞晚而言并不重要,她只是诧异:“你就没有话要问我吗?”
宋厌瑾面容沉静地将这句话还了回去:“你就没有话要问我吗。”
谢虞晚恍然,旋即笑了笑:“你会对我说实话吗?”
宋厌瑾微怔,抿了抿唇角,再度陷入沉默。
“宋厌瑾,”见他如此,谢虞晚心里便有了底,她叹出一口气,无所谓地说,“你不想说就算了。”
谢虞晚不记得了很多事,宋厌瑾又总是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惹得谢虞晚下意识想提防他,但也往往只是“下意识”。
因为是同伴,因为是爱人。
“为什么。”宋厌瑾却抬起头,目光晦涩难明,“你失了忆,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我该是陌生人。”
他这是什么话?昨晚还在床上亲亲热热地一声声地喊“小鱼”,今天就“该是陌生人”了?
谢虞晚心中一阵腹诽,有些不想接他这话,不过见他这副执拗的模样,她不给他答案必是不罢休的。
恬澹月色下,少女的眼睛明亮得与碧华共皎皎,宋厌瑾听到她说:
“因为,你是我的同伴呀,我若连自己的剑都不敢交给你,何必再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