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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周瑞芳论说护理师

 

于她而言,最精明的办法就是,进了这家门之后,对老头子这些儿子儿媳还有姑娘们都客客气气的,双方保持礼节上的尊重,大体不错了礼法就行,一门心思只要笼络住丈夫,手里早早地攒下一份好钱,等她有了儿子,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自立门户,倘若她有手段,甚至可以把前房那几个儿子都打发出来,就只她和儿子陪伴着老头子,靠着儿子,老头子没了之后,她也能有一份家业,这一生便安稳了,万事不愁。

哪知没多久邓云翘那边消息传来,竟然是不肯,祝海真可真就诧异了,在这之前她是担忧这个年轻漂亮的继母过门,到这时鬼使神差,居然忍不住和公公一样的情绪,都觉得有些恼怒。

公公听了邓云翘的回话,登时一双眼睛就睁大了,看那样子仿佛要厥过去一般,发了好一通牢骚:“我崔某人到底哪里配不上她?她虽然是在洋人的医院里当着护士,然而来路不明啊,谁知她是怎么来的?我不嫌她一双大脚,她倒是嫌我老了!”

崔知事一向看不上大脚,以为很是粗俗,一个女人,哪怕是脸孔身段再好看,只要下面是一双大脚,登时便垮下去了,如同玉雕的佛像安了一双黄泥的脚,尤其太平天国起事之后,“长毛”女人都是大脚,更让他把大脚视作蛇蝎一般,在他心中,大脚就等同于造反,然而练彩师是大脚,不过崔知事倒是不觉得太有损风姿,毕竟练彩师实在是不同,就好像天上降下来的仙女,对于仙女,是不能一定要求金莲的,那样就太拘泥了,在崔知事的审美观里,练彩师是个例外,所以他就刻意忽略了练彩师的一双天足。

哪知他肯这样宽容,练彩师却如此挑剔,放在眼前知事夫人的宝座不肯坐,一定要辛辛苦苦地当什么“护士”,这就让崔知事很是懊恼了。

祝海真也觉得心里怪怪的,一阵发酸,附和着公公说:“着实人小心大。”

眼界太高了,还什么“志不在此”,全天下的女子,就显得她有志向还是怎么着?这崔家装不下她了,非得在那医院里折腾才开心?今年都二十一了!

想到这里,祝海真忽然说道:“说起来今天乃是洋人的正月初一呢!”

洋人的历法和大清不一样,首先年代不同,中国都是皇帝的年号,从古到今,又是贞观,又是开元,康熙雍正的,一个年号下面排几年几十年,西洋不这样,听丈夫说,西洋人也不知是怎么算的,到现在一千多年了,她们各国用的都是这个法子,大清是咸丰七年,洋人那边是一千八百多年,都分不清是哪个皇帝在位,不过倒也不是全不好,她们这样倒是容易计算,过一年加一个数目,顺次往下面算就行,另外月份也不一样,大清这边还是腊月呢,她们那边就已经过年了,听说今日刚好是西洋的新年,洋人的年份也加了一年了,那练姑娘便又长了一岁,然而却让人心里莫名有些空空的。

周瑞芳笑道:“可说呢,我家太太今天早上还说,当初我在人家医院里,多得她们照应,虽然如今是两国交兵,然而毕竟和大夫护士不相干,都是好人,今天乃是洋人的新年,一大早便让厨房煮了许多鸡蛋,都染了红颜色,拿一个大竹篮装着,送到医院去,也是个拜年的意思。”

祝海真脑子一转,马上想到,自己那个好悬差一点的小妈,应该也能够拿到红鸡蛋。

周瑞芳咯咯地笑,便说起华人医院的伙食:“果然是洋人的地方,早饭还有面包,我到了后来,不再只是喝粥,早上练姑娘端了一碟子面包给我,一片一片的,还往上面抹果子酱,旁边一小碗菜汤,倒是中国的汤,真难为她们把两边并在一起。”

祝海真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周瑞芳一摇头:“也就那样,咱们中国人吃不惯,我看练姑娘倒是吃得蛮香,她在洋人的地方久了,便学得和洋人一样,有时候听她讲洋文,简直听不出是大清的人呢,那位洛大夫也说,和‘密斯练’说话,就好像在和她们本国人说话一样。”

祝海真:又绕到练姑娘身上,瑞姐姐啊,我该怎样提醒你,这位练姑娘乃是我丈夫家中的禁忌,见了那边的人,千万不能提的?

与乌映璇的通信

一八五八年的元旦,练彩师在医院里值白班,确实是拿到了周瑞芳家里的红鸡蛋,是她婆婆让人送过来的,那么一大蓝,足足七八十个,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并不多,连后勤支持不过二十几人,于是每个人分到了三个鸡蛋,练彩师手里拿着鸡蛋,对那前来送蛋的女人不住地道谢,还问:“你家少奶奶好?小姐好么?”

那女佣乐道:“少奶奶和小姐都好,多谢姑娘费心想着,少奶奶给姑娘问好。”

多么好的练姑娘,倘若是自家少奶奶的姐妹,那可就更好了,随时都能到家里去看看,少奶奶也有个说话的人,要说女人这些事情,太太和家里那些老年的嬷嬷虽然也都知道,那两个时常来家里走动,扎针灸卖丸药的婆子也能讲出一二三四,终极不如练姑娘说得明白透彻,让人安心。

少奶奶住在医院里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在这边,有时候练姑娘过来说话,那个好听哦,问多少句都不嫌烦的,哪里不舒服,讲得仔仔细细,有时候一高兴,还会画一张图,当时喜欢得自己,拉着她的手就说:“姑娘啊,你这么好的性子,又是这么聪明,别是菩萨托生的吧!”

自己虽然是没什么大病,不过人吃五谷杂粮,有时候难免头疼脑热,人活在世上,最怕的就是生病,倘若得了病,任凭多么厉害的人,也没了本领,成了一条可怜虫,尤其当年自己的爹,就是突然一场流行的时疫没了的,倾家荡产也没救了命,本来小康人家,最后自己只落得给人当女仆,所以每当想到这个病那个病,就觉得头皮发麻,倘若一听说哪里闹瘟疫,寒毛立刻就竖了起来,这种情形便感到练姑娘愈发可贵,有她在身边,总觉得好像跟请了个佛牌似的,辟邪防煞。

送走了那位大嫂,练彩师午饭便加了一个煮鸡蛋,餐厅里大家还说着:

“今天有烤小猪么?前两天丁嫂说,要把那头猪拿来烤。”

“violet说服了lockhart医生,那只猪帮了这么大的一个忙,很应该让它一直就像这样住在医院里,它会给病人带来好运。”

bertha笑了起来:“violet是一个虔诚的人。”

相比之下,丁嫂就显得现实了很多,虽然香猪的术后康复期一直是她照料,然而说起烤猪肉毫不含糊,仿佛她平日里那样费尽心血,就只为了最后的这个结果。

那一天丁嫂对邹嬢嬢说:“看看也差不多了,那边的手术反正做完了,还留着它做什么?整天喂养还费食料,如今正是好时候,虽然是大夫她们的新年,毕竟也是过年,就把这头猪烤来吃好了,我来宰杀,在家里都干过的,保证利落,不会浪费一滴猪血。天可怜见的,每天都是那样忙,该好好吃一餐肉,猪血也是好的,虽然大夫护士们都不吃猪血猪杂这些东西,不过黄先生韩先生他们可以吃的啊,阿练也是吃的,这些好东西都留给她们,夜宵长精神,不容易瞌睡。”

而violet笃信基督教,有一阵曾经想当修女,所以她不能够接受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因此这一餐烤小猪的新年夜大餐,就彻底泡汤了,大家只能看着那头在院子一角的围栏里跑来跑去的猪,感叹着:“多可惜,这样灵敏的一头小猪,烤熟了一定很鲜嫩的。”

练彩师也有同感,虽然空间中有二十几头小猪,可是她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餐猪肉,练彩师对于杀猪有些感觉毛毛的,虽然做过遗体解剖,但是她不太敢杀猪,毕竟是活生生的,还没能跨过心理这一关,一直到现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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