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
岳水心慌忙道:“啊?药神谷的大夫怎能向我请教?我没什么能教人的呀。”
古冉恬心道什么请教,听着分明就是要比试。不过到现在这个份上,你是真正虚心也不会取信于人,但当着谢霁的面也不好跟她分说明白,“阿岳,若是人家真个来了,咱们倒好请教就是了,互相学习,才好进步不是?”
岳水心点点头,“嗯,师……我从前听人说过,药神谷门人始终以悬壶济世为己任,有大医之风。我也很是景仰,若能见面,一定受教不浅。”
谢霁微微笑笑,没有说话。
古冉恬暗自叹息。
温宓忽地一跃而起,撞在车顶之上,痛得又跌坐回去,握住剑,恨声道:“二哥停车,我与那妖人不死不休!”
谢霁自是没有听她,“那人早去得远了,追之不及,况且师妹既已无恙,不如且消消气,总还得平安相送两位姑娘归家,也好回去同温叔和师傅交代。”
他这话登时又听得古冉恬心中一跳,但她没多话,隻当没有听见。
温宓摸摸自己嘴唇,余怒犹在,倒终是没再提去追的话,仍是叫他停车,“我不耐烦坐车,颠得身子都软了。”
她这样讲,谢霁便也不再说什么,当真勒住马来。
古冉恬心里难免想刺她两句,到底忍住了,正好自己钻进车厢,与岳水心靠在一起,说是闭目养神,思绪却乱,不知这样人为刀俎的日子要过到何时。
但有谢、温两人同行,这一路倒是太平无事,虽听得许多荒唐混乱故事,似谢家辞去八家之席闭锁山门,似少林亦是闭门谢客重整内务,似独孤英秀一剑立身无愧于心要战便战,似秦未已生擒余念一战成名……这江湖看来虽有些小动荡,但大体也还稳当。
古冉恬总算放下些本就不该她操的心,等着长安一日近似一日。
她说是家里无人往长安城投奔亲戚,也不晓得谢霁知否她真正身世,却真怕他要说好事做到底非要送到门上。好在到得长安城中,她提起就此作别,谢霁欣然答允,这才终于松一口气。
看来到底不是人人都有信王世子那般能为和闲心,去打探清楚她这个无名之辈。大概只是谢临深为着先前连累她们,方才叫谢霁假托同路相送一程。
古冉恬连忙拉着岳水心离了二人,走远几步回头再看,见两人一个含笑注目,一个不耐烦地环顾左右,便也挤出个笑脸,继而匆匆走去,再没回头。
她这也不敢骤然回去,虽有岳水心在场,料想大当家不至于当场发作,但凡事还是小心为妙,不如先寻个客栈住下,一方面拖拖时间先去见阿爷阿爹,一方面也好找机会同岳水心解释一二,一方面还能防着谢霁一手,以免他还不放心闹什么暗中相送。
她同岳水心随便解释了两句“要置备些薄礼不好空手登门”“要先整整仪容不好贸然前去”之类的浑话,岳水心便无半点疑虑,乖乖巧巧地跟着她去客栈。
古冉恬未免还要多叹息一回,隻道这小大夫亏得是遇见自己,不然被人拐去,只怕还要替人瞧病。
她也不敢选自家的产业,挑一间稍僻静地段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又在岳水心别浪费钱的坚持下改成一间,怀着终于回家的喜悦和不敢回家的心事上楼,推开门时,却只见房中端端正正坐着一个穿素丝皂袍、鼻头稍大的中年男人。
“……”古冉恬想也不想便将门甩上,转头就走。
走廊两边却已各走过来几个生面孔的健仆,将二人围在中间,在岳水心“你们要干什么”的质问声中,房门再次被人打开。
那大鼻头的中年男人——也便是她家的大掌柜,和气却又不容置疑地向岳水心道:“这位一定是娘子新交的朋友了,还请小娘子先在房里少坐片刻,我家娘子离家日久,大当家的心中牵挂,非得要先见上一面才好安心。”
他这话便是骗鬼也不好能信,偏岳水心能够动摇,把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拿来看她,“阿恬,这些就是你的家人吗?”
“……”古冉恬又还能够说些什么,隻得嘱咐道,“阿岳,你且等我一等,我很快回来。”
然后才在大掌柜久久的注目之中,不情愿地迈开步子。很快两边健仆便又合起口子,她再转头去瞧,也难瞧见那个小小的身影。
第四十五回
古冉恬转过头来,小声叫他,“叔,我……”
大掌柜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深深看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古冉恬心中一点底气都没,大掌柜原来最是疼她,也向来禁不住她缠磨,可今日却竟不肯同她说半句话,以此可见,当家的又得气到什么地步。
她犹还想做些努力,但大掌柜早先一步掩住耳朵,退后半步,环顾左右,便有两个健仆一左一右迎上来将她夹在中间,几乎是裹挟着下了楼,架上车去,这便放下车帘,打马而去。
这一路上提心吊胆,到得府上,也不见一个熟悉面孔,照旧有那两位健仆将她“押解”到了祠堂。
古冉恬一眼瞧见那上香的人背影,脚底顿时冒起一股寒气,有再多伶俐口舌都要全部失灵,当时隻想着转身就跑。可那两名不近人情的健仆早先一步立在门侧,她才迈进门槛,早就一左一右同时将门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