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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他们正面干,结果天天挨揍,你知道的,我打架不行。”
凌粟不解:“没想过告诉夫子或家人?你是官宦子弟,不该没人撑腰——不对!”
凌粟改口:“你才不是那种受了欺负还要别人撑腰出面的主!”
赵睦没承认凌粟改口后的话,毕竟大家都知道她背后有位谢重佛撑腰,只是风轻云淡回忆道:“挨揍多了后我服软认低跟着他们混,最后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丁零当啷把他们父兄全部送进大狱。”
子不教父之过,既然恶性难改的少年做错事都可以被施以最大限度宽容,且人人口中都坚持着“天降罪不加垂髫小儿”之说,那么必要有人去为那些做错的事承担后果与责任。
打击恶霸乡绅整治地方秩序的事上,赵睦当年可是她三叔的得力好帮手呢。
听罢赵睦言,凌粟低下头不吭声。
说实话,他自认为没赵睦这般胸怀,也无赵睦这般城府,上午时赵睦已给他说了下学和刘启文一道出去耍,当时他因自卑胆怯而有些不敢置信。
纠结矛盾中,他一边以为赵睦随口一提,最后并不会真的拉他和刘启文一块玩,一边又在努力建设心理防线,试图让自己能有信心昂首挺胸心绪平静地站在刘启文那帮人面前。
如此纠结整日下来,事到临头他还是有些怂了。
他隐约知道赵睦和刘启文那帮人凑一块在做什么,由是迫切期待赵睦带他去,同时他又打心底里害怕置身那些场面中,偏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他没给赵睦说,却觉得赵睦其实已经看出来他的纠结了,只是没说破。
彼时,一个摇着拨浪鼓的货担子吆喝着悠长售卖调从二人面前走过,赵睦看见斜对面胡韵白又招手,隔着人潮衝那边抬手做出回应,面上神色平静,漆黑眼里跳跃着西天边如火残阳: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容羞耻是男儿。道理虽生硬些,但咱干不过人家也是事实。圣人说莫向光阴惰寸功,走,今个必须把下学后的光阴给它用到刀刃上去!”
赵睦和同窗结伴去勾栏瓦舍吃酒,让赵瑾赵珂兄弟俩帮忙给家里带口信说晚归。
兄弟俩很清楚长兄这事不能捅出去,本是悄咪咪绕到其蓁院给陶夫人报备声兄长晚归,没想到回同林院路上横生枝节,被从别处过来的母亲上官夫人逮个正着。
回到同林院,上官夫人边给儿子们准备解暑降热的吃食,漫不经心顺嘴问:“怎么去东边院里,是不是又给陶夫人惹了什么祸?”
回来路上跟在母亲身后暗戳戳商量一路的兄弟俩拿出早已备好的说辞,老三赵珂开的口,他在大人眼里是个没花花肠子的老实孩子,他的话更容易使上官夫人信,“兄长今日下学被夫子留堂,要晚归,我们帮他给陶夫人说一声。”
“是么,”上官夫人挨个给儿子们递上冰镇乌梅汤与汤匙,不紧不慢的语调细听来多少有几分阴阳怪气:“可我怎么听说,老大下学后和干安巷胡家那个顽混主一道,往长安街去了?”
喝着乌梅汤的赵瑾头也不抬地反问道:“是么,母亲听谁说的?”
赵瑾身边,方才险些被上官夫人问住的老三赵珂抬起头,看眼二哥又看眼母亲,后知后觉附和他二哥:“是呀,母亲听谁说的?”
上官夫人没想到儿子对她不答反问,手中动作轻微一顿,神色自然坐回对面道:“没具体听谁说,就是从东门过来时听凑在一起的下人们说了一嘴,母亲也不信,老大会去逛长安街那种正经孩子不踏足的地方,所以这不就赶紧回来向你们兄弟两个求证?你们兄弟三人关系好,肯定清楚老大去向。”
老三赵珂知自己脑子转的慢,容易说多错多,干脆不说话,就着碗一杓杓喝乌梅汤解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在他母亲与二哥之间来回打暗转。
“唔,”老二赵瑾神色淡静,说话语速放慢时,整个人立马有了几分其父赵新焕的威仪气场,不容置疑道:“兄长只是被夫子留堂,由是晚归,母亲。”
最后一声“母亲”唤得多少有几分提醒意味在其中。
赵瑾不想母亲陷在这侯门深宅里,成天盯着那点从男人身上乞讨来的怜悯与情爱无法自拔,东边陶夫人素来无心与同林院计较得失,母亲同样应该把心胸放宽,把目光落向更远,去看看外头广阔而精彩的天地。
上官夫人无法理解儿子不向着自己,隻觉得是二子与老大走的近,被老大撺掇着与她这个当娘的离心,自赵睦回到赵家,凡赵瑾赵珂有举止言行不顺上官夫人心思,则都被认为是赵睦在从中挑拨。
此刻二子果然还是偏向包庇着老大。
上官夫人什么实质性答案都没从儿子们口中问到,与旁边心腹宋妈妈暗暗对视一眼,悄然掩饰下不满的心思,面带微笑,还是那副疼爱孩子宽宏大量的慈母模样。
二子乃上官夫人十月怀胎辛苦诞下,精心教养十几载至今,母子亲情丝毫不作假,无论二子与其蓁院老大之间手足情深有几何,上官夫人都要在这深似海的侯门爵邸中,为自己孩儿争取来属于他们母子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陶夫人日记:
人生辽阔,何必拘泥于爱恨。
我可以否认一样东西,但不一定非要诋毁它或者剥夺别人相信的权利。——加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