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页
“还看不清眼下情形么?我们不可能让你娘现在回家来,你爷爷也不会知道这场事,便是你最大的靠山容苏明来了,她也对别家的家事说不得甚么!”
说到得意之处,花老四不禁轻蔑地笑出声来:“说起来,这也算是老天爷在帮忙,若非你和容苏明不和,我们哪有机会——”
“老四,休得胡言乱语!”花老二无奈扶额,咬牙呵斥住口无遮拦的花老四,眼神示意老四儿子,让他看住老四。
转回头来向花春想摆了摆手,花老二似乎耐心将尽:“小香椿啊,你是个孝顺孩子,我想你也不愿看着花家香赖以生存的製香本事被外人给学去罢?如今你爹娘又这样,你当真忍心看你爷爷的毕生心血毁于一旦?”
这些话里漏洞百出,花春想却是关心则乱,不曾抓住不对之处以及时反击,或者说,后知后觉的她没能立马反应过来,错失了最佳辩驳机会。
她低下了头,她沉默了——她做出了谈判周旋中最忌讳的行为。
花家几房人大喜,觉得隻消再施加些许利诱,想来花春想这纸糊的老虎就会露出原型,答应签下让权书。
花老二看一眼花老三,正准备乘胜追击,一举拿下让权书,门下突然响起一阵吵闹。
花春想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骤然亮起,花老二旋即黑下脸拧起眉心,花老四得到示意,起身就向门口衝去。
他大步衝过来,未待伸手碰到和万堂门上挂着的暖帘,一黑黢黢的活物就猛地自帘角位置窜了进来。
活物一阵风似也,擦着花老四袍角衝进和万堂,直直将花老四吓愣在原地。
他被惊得心臟呯呯呯地猛突突了两下,连伸到一半的手也跟着忘记收回——那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
那黑黢黢的活物猛然衝将进来,堂内所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直到那家在伙东嗅西嗅中碰到花老三夫人的脚,花三太太吓得一声惊呼,其他人才回过神来——屋里竟进来条黑身大犬。
场面顿时一阵慌乱。
花老三又惊又怕,还得为夫人将狗赶走,急得就快哭出来了。
其余人见此体型硕大的黑犬皆是惧怕不已,一个个向后躲去。
黑犬还在四下乱嗅,花老二抽出别在腰间的金镶玉烟袋杆当防身武器武,扯起嗓子连声喊下人进来将犬赶出去。
就连花春想,也都怕得收起双脚蹲在了椅子上,失声喊救命。
万和堂内不少闺中女眷,别院小厮们不敢轻易进来,第一时间衝进来的是西院小厮,他们却没有立马赶狗,而是围住了屋中众人。
花春想儿时曾被恶犬扑咬过,身上留着疤痕,至今见到大型犬都会怕得腿肚子抽筋。
她颤抖着声音,刚想要催促小厮们将犬捉了赶出去,就见那原本嗅来嗅去的黑犬,在闻到她跟前后,突然追着它自己的尾巴旋风般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它后肢着地,昂首挺胸,乖巧地坐了下来。
这大犬,尾巴在地上摆来摆去,喉咙里响着轻快的呼叽呼叽的声音,似乎心情不错。
犬一坐下,花老二立马就跳开,躲得老远,独留花春想一人蹲在这边椅子上。
她大概吓坏了,一头雾水中满是惧怕,却又不敢轻举妄动,隻好表情僵硬地朝小厮们求救,说话都不敢声高,只是有些语无伦次:“别别别,别乱动啊,不是,过来让它走嘛,你们拿上家伙什啊别徒手过来,吓人忒吓人……”
说着说着,见小厮们依旧不动,花春想情绪渐渐失控,连带着方才被几房咄咄相逼的委屈,她终于抱着膝盖哇一声哭了出来。
又怕惊到蹲在椅子腿边的大黑犬,她忙不迭捂住嘴强忍哭声。
屋里很多人,几房老少各为自己的安全担心着,花春想这副惨兮兮的模样让本就慌乱的人看得心烦,花老二呵斥了她两句:“哭什么哭!别哭了!仔细再将犬惹怒!”
这个场面不算太好。
花老四两腿发软站在门囗,琢磨着待会万一黑犬失控,或者这些小厮有所举动,他好第一个转身就跑。
正想着,身后房门处忽然进来一股冷风,可不待他回头去看,一道听起来温润平缓,实则却让人心底发毛的声音淡淡响起。
“诸位合伙逼迫内子至此,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几房人闻声悉数诧异回头,花老四猛地回过头来,下意识的反应甚至不是可以用“惊恐”二字来形容。
他睁大眼睛,表情僵硬,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比那条黑犬更让人害怕千倍万倍的东西。
好像是为了应和来者那句淡淡的话语一般,这边的黑犬仰起脸来呜咽了两声,还用鼻子拱了拱花春想的鞋子,动作可谓温柔。
花春想却被吓得眼泪流得更甚,犹如大河发水。
来者,无疑是容苏明。
花老二被容苏明的突然出现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看看黑犬又看看容大东家,脸上挂起极其勉强的笑容:“容、容大东家,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我若再不过来,花春想怕是就要被人往死里逼了,”容苏明抄着手迈步过来,回花老二以淡淡浅笑,眼角眉梢分明带着温润秀气,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花春想从不曾见过的陌生凌冽气场。
那是经年居于高位而积攒出来的威势,逼得人不敢直视其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