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
好险,就差点把自己给炸散架了。还好这副身体能经受住衝击,不然头掉了就没办法按从容按回去,也没办法和小世子解释。
“还愣着做什么,快跑啊。”吴宜归拔足狂奔,继续她没完没了的流亡生活。虽然带了个累赘,但毕竟是条生命。
“站住。”后头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吴宜归顿足。她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人,是敌还是友,但是这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危险,真是大意了。
“你们走陆路不如水路快。”后面的人提醒道,“他们没有船,此河顺流而下十几里便到大江,之后就出了他们的地盘。”
吴宜归回过头看向来者,那人一袭蓑衣,戴着斗笠,样貌被斗笠的阴影遮住,只能看见她薄润的嘴唇正轻轻抿着,下颚线条明朗,弧度优美,是罕见的美人的骨像。
她的小舟已经停在边上,似乎正在等着自己。
吴宜归二话不说带着茅元仪跳上去,是不是贼船上了再说,她别无选择。
她对这名神秘的姑娘感到好奇,自打照面,虽不见她全貌,只听见她的声音,吴宜归却莫名地觉得有一种熟悉之感,而且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她。而且她也有感觉,那姑娘也正在偷偷打量自己。
俩人坐上小舟,无名姑娘负责划桨。
在一支箭“嗖”地直衝着吴宜归的脸而来的时候,姑娘放下水浆摘下斗笠替她挡住。箭簇噔地一下贯穿了斗笠,然而吴宜归并没有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到,而是不由自主地侧首看向与她同样躲在后头的那名姑娘。
在瞧见她容貌的一瞬间,吴宜归的脑海嗡然一声炸了,她与她四目相对片刻,吴宜归意识懵懂间,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循循善诱,她隻觉得意识逐渐涣散,终究顺从了潜意识的指挥,在那个姑娘微微张口刚要说点什么时候,吴宜归猝不及防地侧首轻咬住了她的嘴唇。
殿下,我回来了,藏在心底里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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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元仪瞧见了这一幕,赫然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不知道该望向何处,隻好疯狂躲闪着。
吴宜归的心神恍惚了好一阵,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荒唐地亲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且是一个姑娘!她顿时面红耳赤,低着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摘掉斗笠的姑娘长着一张极为出众的脸,即使穿着粗陋不堪的蓑衣,仍旧难掩她淡薄绝尘的气质,她眉色如黛,眉角斜飞入鬓,乌发浓密,的确像是吴宜归判断的那样,骨像美,皮相也美,她是人间绝色。
“对不起。”吴宜归心虚到不敢与她对视,人家好心搭救却被自己轻薄,虽然都是女子但也不能这么过分。
而那位姑娘也很错愕,她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刚要说点什么,却瞥见危险到来。
“嗖嗖——”又有两支箭穿梭而过。
俩人又不约而同地各自抓住斗笠一角,同躲在斗笠之后,吴宜归还来不及尴尬,那美人便将吴宜归的头按下去:“低头。”她说。
三人都匍匐在小舟上。
茅元仪躲避一会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不能划船,水流的速度也在减慢,我们会被他们抓走的。”
美人眺望前方水路:“他们在水面上拉了一张网。”
吴宜归一瞧,果然有一张大网就拦在前方不远处。他们虽然没有船,但在岸上跑得极快,又是箭雨又是准备截停船隻的长杆,照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抓住。
情势危急,茅元仪一捏拳头,不管不顾衝着岸上道:“都给我听着,我是淮南王世子茅元仪,你们都曾是我父王的兵将,淮南王府对你们不薄,现在陈君叛乱杀了我父王,屠我王府,你们不但不帮助我们平乱,反而帮着陈贼追杀我,如果我今日真的死了,就会化作厉鬼,永生永世缠着你们,让你们妻女子嗣都不得安歇!”
吴宜归听罢觉得这小世子满脑子的封建迷信,这样的诅咒难道会有用?还能吓退这群莽夫?
美人此时暗自抬袖,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拿出一隻短小骨笛吹了一下,但是却并不发出任何声响。
很快有一烈马疾驰而来,上面坐着一个将军。那将军身着银色铠甲,威风凛凛,派头十足。他在岸上不知道对那群将士说了什么,那群将士便偃旗息鼓,停止射箭,就连眼前拦路网兜都撤了。那位将军骑马在岸上踱步,跟了小舟几步却又停住了。他炯炯的目光投向小舟,不知在凝望着谁。
吴宜归坐了起来,盯着岸上若有所思:“咦?他们居然真怕诅咒?”
茅元仪也有点奇怪,那群凶神恶煞的兵怎么会怕成这样?定然是他们听见自己的名号心虚了!他恶狠狠地望着骑马的将军,咬住后槽牙,手捏成了拳头。
陈君,你居然也来了。你不是在找我吗,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你不追了?你怕了吗,你心虚吗?
美人则继续静静地坐着,收起小小的骨笛,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地,她朝着陈君看了一眼,再将视线转回到前方水路之上,不发一言,寂静到似是古井深渊,平静而又神秘。
吴宜归本来赶着去江南找舅舅,却没想到会在路上捡到一个小世子,还遭遇兵祸。大难不死之后,她翻起袖口想要知道自己的时间还剩下多少,却在看见手腕处的皮肤之后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