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
茅元仪眼色骤亮,“好主意!”但旋即又陷入了瓶颈,“但是谁能让陈君信服呢?”
吴宜归轻咳一声,指了指自己。
茅元仪想起她粗鄙无礼的吃鸡腿的样子,摇头:“你不行。”
吴宜归尴尬,笑眯眯地俯身对着茅元仪道:“我知道我没有那种本事,但是你认识一人肯定可以。”
“谁?”
“你的老师啊,你不是说他是名家大儒,曾经在大盛的最高学府文学馆教书么?”
“哦,他啊,他老人家就是带头不愿意为陈君主持大礼的人,他铁定不愿意。”茅元仪说完一回神,瞧着吴宜归笑眯眯的脸觉得不安,“你想乔装易容成他?”
“我的易容术还没有这么炉火纯青。”吴宜归道,“陈君大婚,郡主那头自然防守严密,相对的,名家大儒的居所就会放松警惕。我们相见郡主不容易,但是要见到那群老迂腐应该比较方便一些,相信世子出面,应该有机会说服老迂腐为陈君主持大婚,为我们营救郡主创造机会。”
茅元仪被说动了,“好,我们这就去见老迂腐——啊呸,我老师!”
陈君优待这群名家大儒,将他们安置在城外别院,派了些大头兵巡逻看守,一日三餐皆有人来送餐,还备有军医防止老头子们想不开绝食自尽,在大婚之前闹出一些不祥事件。
来到院前,茅元仪说这是他们王府的别苑,他知道一个狗洞可以钻。在分析自己爬不上那么高的墙壁之后,吴宜归隻好妥协,陪着茅元仪一起钻狗洞。
钻过去之后,赫然发现一条黑犬。吴宜归最怕狗了,本想重新钻回去,却不料茅元仪摸着狗头和它说话。
吴宜归一拍脑门,这是王府别院,这狗自然也是和茅元仪相熟的。
茅元仪安抚好黑犬驾轻就熟地领路,带吴宜归一路到了后院厢房。他猜想陈君伪装君子,说要礼贤下士,礼遇这些老头子,自然会给他们好吃好睡的地方,果然,那群老头都在后院晒太阳喝茶呢。
“其中有没有你老师?”吴宜归知道,要请就请个大咖才能让陈君放下戒备。能被请来教导茅元仪的,定然是当代名家最有威望,如果有他来主持婚典,陈君自然欣喜若狂。常说人会被仇恨蒙蔽双眼,殊不知人也容易被快乐蒙蔽心智。
茅元仪观察一阵,“没有,他可能在厢房里。”
“那正好够隐蔽。”吴宜归绕过后院,和茅元仪一起摸到侧窗,鬼鬼祟祟打开窗户一条缝观察,里头果然有个白胡子老头坐在矮榻上看书。
吴宜归心道,老迂腐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屋里头有檀香,有茶水糕点,还有一屋子的书卷,估计他在被囚禁的日子里都养胖了。
“是他吗?”
“嗯,就是他没错。”
吴宜归翻身入窗,茅元仪紧随而来。
屋内没有其他人,老头估计听力蜕化,等吴宜归走到眼前了,还是没有反应。吴宜归上前一瞧,老头一动不动,嘴角流着口水。吴宜归面色一变,该不会挂了吧?伸手去探老头的鼻息,老头终于有了动静,努了努嘴巴,打了个喷嚏。
吴宜归无语。
这是什么名家大儒?怎么一见面会衝着我喷鼻涕?看书打瞌睡和我当年上课一模一样,老头该不会是装睡吧?
老头终于醒了,抬眼见到了俩人。一个年轻人,一个小丫头。
“不用劝了,老夫是不会为大逆不道之人主持婚仪的。”
茅元仪道:“老师,您看看我是谁?”他上前让老头仔细查看面容,本以为曾经朝夕相对,他会认出他,然而老头却老眼昏花,再加上茅元仪此刻易容作小丫头打扮,更加认不出脸了。
老头摇头说:“无论你是谁,即使你是我的孙女,我也不会帮他的。”
无奈之下,茅元仪隻好用茶水涂脸,洗掉脂粉,“老师,我是淮南王世子茅元仪啊。”
老头的嘴巴嗫嚅几下,揉了揉眼睛,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捏了捏茅元仪的脸,“小世子,果真是你?”
“老师,没错,是我。我是茅元仪,我回来找您有事需要您帮忙。”茅元仪没有时间叙旧,直言道,“老师,我想请您去做陈君婚仪的礼官,帮我们引开陈君的注意力,我们想要从陈君手中救出姐姐。”
本以为老头会看在师生之情,看在淮南王府遗孤的份上会答应茅元仪的请求,然而他却执意摇头拒绝,“小世子,王爷是陈君的义父,陈君弑父,罔顾人伦礼仪,天理不容。我读圣贤书,明大义,城中诸多门生,桃李满天下,一言一行应当作为表率,是会被文人点评效仿的,即便是你亲自来求,即便是要救郡主,我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帮一个逆贼主持婚仪。”
茅元仪情急之下跪了,他的眼眶酸涩,有模糊的泪涌出,“老师,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学好,没有听您的话,我会改,我都会改。我求您了,如果您不帮我,我就救不了姐姐。姐姐被陈君抓住被迫要嫁给他,如果姐姐嫁给了杀父灭门的仇人,天下之人当会如何看她?姐姐原本就是个刚烈的性格,我怕她会做出傻事。老师,在这世上我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我不能看她身陷囹圄,我不能眼睁睁看她跳火坑啊!”
他重重磕头不起,“老师,我真的求求您了。”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连吴宜归都被说动了。她看老头神情似乎也有点松动的意思,然而老头却说:“不是我不肯帮你啊,而是……而是我真的不能为虎作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