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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除旧

 

/除旧

像谁呢?

江漫的背影,林凉少见。他看着他愈走愈远,这身体形状,心头闪了一下:真像林玄榆。

从机场回家,他不想开车,坐进出租后排后,付了款,脑子便一直想乱七八糟的事儿。

转去看窗外,车水马龙,他的眼是空洞的、雾的,每掠过一个店牌,他每一个想,想宋轻轻万一哪天死了。

死,最烈,也最静,几万个日子的气息,消弥只在一瞬。

生命、青春,再也不能再造,他无法感觉她温热的体温,看不到她的笑,听不到她的声音,不能依偎,不能挠痒,不能说悄悄话,更不能一起做梦。过几年,他会渐渐忘记她的死,默许时间对他的侵蚀。

忘记一个连八年时间都能熬过去,等他接她回家的人,忘记一个连九九乘法表都不会的小孩儿,终于艰难学会怎么拚命长大与他接近,忘记曾软软绵绵抱在怀里,抱进骨头里,生怕化走的人儿。

忘她妈。

越是想,心口越抽得慌,杀得痛。林凉仰起头,他都还没给她看他口是心非还是买了她最想要的酸奶厂。她不给他生一百个孩子,都对不起当年他不要高考,不管不顾地救她。

在她面前,他不该是林凉,而是她的林凉哥哥。

1月24号,除夕夜,路柔第一次看林凉在朋友圈晒他和女人的合照。

女人瘦,眼神很透、很真,叫人疼那种。

在床上发了"祝长长久久",她扔了手机到一侧,闭眼。

两分钟后,又有消息提示音跳起,是顾弈后天想来她家。顾弈是她目前的暧昧对象,路父介绍,谈三天了,暂时不排斥,奔结婚去的。

路柔:好。

顾弈:煮火锅怎么样?

路柔:好。

顾弈:除了好,就不能换个词啊。

路柔:不好。

顾弈摸着下颌,吃吃笑起来。

顾弈:小祖宗,也就你能对我这样说话。

路柔:你妈也可以。

顾弈:…你对浪漫过敏?

顾弈下午到的她家。

敲门三声,路柔开门。她湿着头髮,眼神迷离。顾弈心想,真鲜。湿漉漉的她,发丝滴落水珠,穿保守的睡衣,却有着一张风情的脸,使她多了不可名状的魅力。她一走一动,姣好的身体曲线渗过衣服,若隐若现。锁骨,有澡后未干的水,她看上去端庄、湿润。他呼吸急促了几秒。

"又不吹干?"他嘴上骂,心里疼。

"懒。"

"头痛你就知道好坏了。"他揉着她湿湿的后脑。

顾弈家境与她不相上下,自营了一家外贸公司。他并不惊艳,但耐看,且丝毫不怯生,就像与他的关系是自来的,背景与商业习惯教给他这交往方式。路柔不能招架,却也并不反感,反正试错成本低。

她坐回沙发,他从卫生间拿了干毛巾。

擦了一通,差不多了。顾弈的脸便凑近,呼吸洒在她脖子:"想我了没?"

路柔想:真是情场将军,眼都不眨下,调情活儿就上来了。

哪像…

“你呢?”她翘起二郎腿,手抬起,撑着颧骨。

顾弈往下瞟着,顺其自然看到她的手链。有些旧了,还有磨损。

他就问谁送的?

路柔跟着他目光走,低颌,她说一个朋友。

"男的?"

两人还没到那一步,她不想对他说太细,也不想说谎。

路柔:"嗯。"

他的话讲得很淡,"一看你就没好好对它。"

顾弈起身,往厨房去,将蔬菜、肉和火锅底料放在厨台,动作麻利,显得他更在乎火锅,而不是什么链子。

两人在晚七点拿起了筷子,顾弈很会挑话题。室内的白灯照得他眼睛格外亮。

"我爸妈为了防止我早恋,你想知道干得最丧尽天良的事是什么吗?"

路柔:"打断你的腿?"

"不,他们给了我这张脸。"

还敢于自嘲,幽默。路柔笑出了声。

就这样谈笑风生,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锅上的热雾中翻滚。在她放下筷子后,他霸道地握住她腕子,看链子,再看着她,语气是威胁式的商量。

"我给你买条新的吧。"

顾弈的吻今晚很烈,沙发上,她推着他胸膛,他压着她,把她的腰压弯。他伏下身体,像雄狮栖在草原。

他并没有多爱她,只是爱对女人的掌控欲。

吻了一阵后,他有点挫败,她就像一座雕塑,反应敷衍,似乎对他不起多大兴趣。

顾弈:"你真冷感。"

他的下唇再次盖上她的上唇:"什么男的能让你热起来?"

路柔闭上眼,想起在大学政治课下课路上,偶然在网络上翻到一个句子:第一个人打翻感情这杯烈酒,你只能掺点水给下一个人。

"都这么旧了,还不扔。"

他触摸着她的手腕,呼吸潮湿:"我给你买新的。"

"丢了,嗯?"

见她长长的发呆、游离。他又说了一遍:"我给你扔了啊。"

她说:好。

过年的月份,街道却冷冷清清。疫情严重到某个地方已封城,北城虽病例少,近来也发通知,某些区域也管控严格,让居民少外出,少聚集。

路柔去大超市囤货。路上等红绿灯,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不久,斑马线上出现一个熟悉的人。

她没有叫他。

只是在想有多久没见过他的样子。好像三年?四年?再说,叫停他之后,你想说什么?问什么?你确定你想问吗?他们谈话的内容从来隻围绕着江漫展开。

记得那时她误会他是女性,叫她鱼鱼小姐,两人天天聊天,互相出主意,还歃血为盟,要帮对方赶走敌人。

可没想到,最后敌人竟是自己。

想起两人当时见了对方后,喜悦变怒火,忍不住一起爆粗:你他妈就是那男的/女的?路柔一下扬起嘴角。

目不转睛的,她看着余洲过了斑马线,距离与她越来越远,后脑杓越看越陌生。

慢慢地,路柔收回了笑。

一周后,她和顾弈掰了。顾弈沉默很久,说就因为我扔了你手链?她懒得解释去表明我并不想伤你,但我真的对你不感兴趣来挽回印象。都已经是个坏人了。

她很干脆:"嗯。"

年假放完后,她和苏一声以及人事部商议全体员工在家办公。新的一年,新的任务,不知不觉到了4月,春季来了。疫情也在这两个月翻了番。

她贪酒时,偶尔会去林凉那要酒喝。一方面,和他现场谈论南北街城市规划项目的外宣设计,林凉委托给声路公司——她了。

路柔进门后,大衣的春寒气融化。宋轻轻为她端来热水,边说,小心烫。

林凉坐在沙发上,茶几一堆文件。

路柔坐他对面,他的小娇妻被他拥在怀,她已习以为常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路柔喝着水,拿出笔记本,跟他说她的计划方案。

"好,这些地方我再改一下。"她慢慢关闭文檔。

林凉:"不知道什么时候疫情结束,那边商场都关了,很多项目我也被叫停了。"

路柔收拾好笔记本:"听说在做疫苗了,再等等吧。"

宋轻轻:"要留下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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