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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义攻打云州的主要原因有二。
一是他同样野心勃勃,想要学一学大司徒。
二是商州余家出事了。
在苏义发兵攻打云州之前,他已经占据了代州和胜州的两个县郡。
这是他的试探,而这次试探很成功,朝廷里的那些大人物根本就没有把北境的这点小小动荡看在眼里。
等到商州余家出事,已经被养大了胃口的苏义,瞬间就抓住了机会。
余家出事,余逸春的靠山就没有了。
只要苏义动作够快,在余家的事情平息之前拿下云州,到时候他有一万种办法让朝廷承认他对云州的掌控。
更何况,苏义还直接除掉了余逸春。
他这是在向大司徒投诚。
余家家主余沛身为朝中三公之一的大司空,能够扳倒他的也就只有如今替幼帝管理朝政的大司徒了。
不需要苏义多说什么,等到大司徒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之后,很可能会主动把云州交给他。
这是一桩不需要提前商议就凭借默契隔空完成的买卖。
“苏义占据云州,我可以理解,但他对我父亲做的事情,我无法理解,”余弦和宁秋一起看向朔州的方向,低声说到,“二当家知道为什么吗?”
处理余逸春的办法有很多,苏义偏偏选择了最残忍的那一个。
宁秋嗤笑一声。
“看来你并不知道苏义跟随在先帝身边时的名声。
“为了抵抗草原五部联军,先帝以军功提拔军士,苏义正是因此才出头。
“但他最出众的不是他的军事能力,而是他的狠辣。
“那持续五年的大战中,苏义带兵攻破的城镇,有一半都被他屠了城。
“他杀的不仅有占据云易五州的胡族,还有五州被占据之后没有来得及逃跑的汉人。”
“死在他手上的人命,何其多?”宁秋看着余弦,眸光幽深,“你父亲对他来说就是个惹人厌的家伙,既然有机会,他怎能不泄愤呢?”
余弦牙关紧要,浑身都开始发抖。
刚才喝下去的那碗汤药突然就苦了起来,那股浓重的苦味盘旋在她的口舌咽喉。
余弦红着眼,喉中欲呕。
宁秋笑了一声,抬手在余弦的背上拍了拍,“你可别吐出来,山里药物难寻,每一碗汤药都很珍贵。”
但余弦恢復的速度比宁秋想象中快。
十几个呼吸过去,余弦就哑着嗓子问到:“二当家对这些事情如此清楚,难道你也有亲人死在苏义手下吗?”
她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宁秋眉峰微挑,随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当然,而且不止一个。”
余弦这才抬头看着她:“那二当家费尽心思把我弄到这里,又需要我来做些什么呢?”
醒来后余弦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了,换得还是老仆为她准备的那些衣服。
还有喝过两次的汤药,宁秋的循循善诱,都让余弦意识到,宁秋对她没有恶意。
只是余弦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特意来找她?
她只是个逃亡之人,如今商州余家出事,她已经无处投奔。
宁秋很满意她的识趣,她收回手,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你信命吗?”
余弦被她问得一愣,片刻后才问到:“信不信命,与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宁秋笑道。
她看着余弦,那双碧绿的瞳孔中满是锋锐,“苏义说我们这种杂种丛生到死都只能做一团烂泥,他杀死我们,就是在清理这些烂泥。”
“看我不信命,我偏要让他看看,一团烂泥照样能够把他扯下来。”
“你和我一样,与苏义之间都有着血海深仇,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想报仇吗?
当然是想的。
自从宁秋对她说出这句话后,余弦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她仍旧想不通,宁秋为什么会觉得她能报得了这个仇。
那日两人在房中长谈一番,最后余弦实在是精神不济,宁秋就先告辞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前,宁秋还留下了另一个消息。
余弦的外祖潘家,已经投入大司徒门下。
余弦没有问潘家为什么这么做。
余家失势,潘家多少也会受到牵连,为保家族,便是对着家主余沛的尸体踩上两脚,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更何况,余弦和潘家那边的往来也不多。
余弦的母亲虽是潘家嫡女,但嫁给余逸春三年后就因病去世。
自那之后,两家虽然仍有往来,但云逸春不管事,潘家就算是联络余家,也不会让余逸春参与,反正他也做不了主。
如今树倒猢狲散,潘家的选择实属正常。
潘家投靠大司徒,余弦可以选择的路就又少了一条。
这让余弦越发不明白宁秋为什么要费力气把她弄来了。
只是现在余弦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即使能够回到商州或者投奔潘家,余弦最终的下场只不过是被关在家中,当成一个闲人养起来,就和余家其他人一样。
父亲的死,自然就没有人会管。
更重要的是,半个月的逃亡生活,又遇到了宁秋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余弦已经不想再做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