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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泉给她以前的微信发了无数信息,从来没有被回復过。
舒泉想过,将那个被舒敏换掉的那个号找回来,说不定陈幻出狱之后会联系那个号。
但舒敏说以前的号早就丢掉了。
舒泉问手机运营商。运营商说这个号之前长时间不用,已经给了别的用户使用,她没法再要回来。
舒泉给她以前的手机号打电话,是个带口音的中年男人接的。
她拜托对方,如果有个叫陈幻的女人联系这个号,能不能转告她?
对方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就挂断了。
易织年看舒泉眼里发亮,握住她的手说:
“你这个姐姐叫什么名字?是怎么走散的,跟我说说,我帮你去问问啊。”
“她叫陈幻。耳东陈,幻想的幻。她是我妈妈的学生。”
陈幻母亲癌症到了最凶险的晚期,继父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消失无踪的那一年。
母亲等着钱救命,而家里的存折里只有二十块钱的那一年。
陈幻还有三个月才满十六岁。
半大不小的年纪,陈幻一脚踏进了人生的最险恶的谷底,一心隻想筹钱救回母亲一命,根本没心思读书。
立刻找个工厂上班,她要工作,她要钱,她要她妈妈的命。
至于没上高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是未来的事。
她顾不上。
也没办什么退学申请,陈幻直接找工作去了,不再去学校。
三天之后,班主任姚聆在一家修理厂找到陈幻,将她拎回自己家,让她好好说说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去上学。
十二岁的舒泉正在屋里写作业,听到外面的动静,偷偷地探出圆圆的脑袋。
第一次看到了陈幻。
十五岁的陈幻已经一米六八了。
她随意扎着马尾,穿着件黑色的t恤,站在姚聆面前身形挺拔,面对老师的质问,表现得极其散漫,浑然不在意。
姚聆坐在她面前的沙发上,一手拿着水杯,一手在擦脸上的汗,衣领都被汗水浸成了深色。
陈幻扬着下巴,始终倔强地昂着头。
“没为什么,不想上了。”
舒泉心里“哇”了一声。
这个姐姐看上去好厉害。
姚聆将水杯往桌上一砸,“咣当”一下,吓得舒泉往门里躲了躲,隻敢露出一双好奇的圆眼睛。
姚聆气得站起来,单手叉腰,指着陈幻说:
“说不上就不上了?陈幻,之前是谁跟我说中考要拿全市第一的?现在知道说了大话,怕做不到,丢人了啊?”
陈幻平静地看着姚聆,甚至带上了点笑意。
“姚老师,不用激将我,没用。”
被拆穿的姚聆:“……”
陈幻说:“我就是觉得上学没意思了,也没那个时间。姚老师,我知道你是个好老师,去操心那些更有前途的学生吧,反正我就这样了。”
姚聆知道她父母早年离婚,一直跟着妈妈生活。
现在妈妈得了病,家里就她一个人。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一咬牙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她是个有担当、有骨气的孩子。
可是,这孩子这么聪明,前途无量,姚聆实在不忍心让她就这么辍学。
姚聆当了陈幻三年的班主任,太了解她了,这孩子倔得很,已经决定的事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姚聆也不跟她废话,命令道:“这段时间你来我这儿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
陈幻:“姚老师……”
“别跟我说有的没的,陈幻,你才多大?不上学以后当流氓去啊?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你妈妈还问我,你算不算偏科,以后学文更好还是学理更好。她说她这辈子没什么别的愿望,就希望你能好好学习,能比她活得更有个人样。她费尽心思将你培养起来,结果呢,你辍学跑去打工,你妈知道心里能好受?”
从舒泉的方向,只能看见陈幻的半侧脸。
陈幻不言语,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
姚聆见这从来不懂什么叫低头的孩子无声地哭着,浑身都在发抖,却死咬着嘴唇,硬是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她心里也难受。
再坚强,也才十五岁。
老天爷最爱戏弄人。
专干火上浇油的缺德事。
姚聆叹了一声,语气也软了,上来帮陈幻顺后背,说:
“你妈妈做手术的钱你别操心。好好给我上学,听到了吗?”
陈幻眼睛血红,抽噎了两下。
“那……”
“说了你别操心,我会帮你解决。”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姚聆每天都会摁着陈幻到家里来吃饭。
姚家小小的餐桌前,多了一位新成员。
姚聆一边上着班,一边“押送”陈幻去学校,还一边在妇联、社区和医院几头跑,就为了能给陈幻妈妈筹到钱。
有时候实在看不过来,生怕陈幻又为了几十块钱跑去工厂,就让舒泉帮她看着陈幻。
当时舒敏住校,有时候家里就陈幻和舒泉两个人。
舒泉小名叫“芽芽”,就是因为她从小瘦得跟豆芽一样,不爱吃饭,看上去就是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陈幻虽然也瘦,但个子比舒泉高出一大截。
在陈幻眼里,舒泉就是根会被风一起带走的小豆芽,根本用不着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