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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次姚聆不在家,陈幻立刻计划着出去赚钱。
舒泉拦不住她,就跟在她身后一直哭。
陈幻都上了公交车了,看见小女孩站在路边抹眼泪,良心不安,隻好下来。
“你哭什么啊。”陈幻抓她脑袋。
舒泉头髮被她抓得乱糟糟的,抽泣着,话说得断断续续。
“妈妈说……要我看着你……你走的话,她肯定会骂我的。”
“你就说我自己跑的呗,跟你没关系。”
“她、她肯定会骂我的。”
无论陈幻说什么,舒泉就这一句话。
陈幻:“……”
姚聆回家之前,已经做好了喝口水就去工厂抓陈幻的准备。
她家那个小女儿什么样,她心里有数。
别说看管陈幻这种浑身带刺的硬茬了,就是养隻小猫她都未必看得住。
没想到一推开屋门,陈幻在家。
不仅在,还坐在椅子上,让舒泉玩她的头髮。
舒泉将陈幻扎成双马尾,开心地让姚聆看:“妈妈你看,漂不漂亮?”
脸上写满了无奈的陈幻:“……姚老师,你可真狡猾。”
硬栓着她,她只会产生逆反心理。
可让这么个小妹妹跟在她后面委委屈屈地哭,将她的腿都哭软了,完全没办法狠心离开。
她确定这是姚聆“险恶的阴谋”!
姚聆乐了。
意外地发现了陈幻的另一面。
这孩子和她想得一样,嘴不饶人,心却是软的。
姚聆将已经破了口子的背包往桌上一放,笑着说:
“芽芽,给你陈幻姐姐来个衝天辫。”
陈幻立刻跑了。
在姚聆家蹭饭的日子,舒泉能感受到陈幻是快乐的。
无论她嘴上怎么说,舒泉时常能看到她的笑意。
姚聆四处为陈幻母亲医疗费筹钱,终于病倒了。
舒泉和舒敏这对小姐妹傻了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幻和舒敏同龄,但对医院很熟悉,全程都是她在照顾姚聆。
夜里她让姐俩回去睡觉,她来陪床。
舒敏回去睡了。
舒泉想起陈幻没吃晚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去夜市买了馄饨和包子,送到医院。
她记得那个病房很昏暗,陈幻坐在没有靠背的塑料椅上,对病床上的姚聆说:
“别为我操心了,姚老师。我又不是你女儿。那么多钱,我还不起。”
姚聆用没有输液的那隻手敲了陈幻一下,生气道:
“我让你还了吗?啊?给我好好上学,比什么都强。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一直坐在这干嘛?给我回去好好睡觉。马上就中考了,考不好你就别来见我。”
陈幻本来挺难过的情绪,被姚聆骂得没了感觉。
陈幻无奈道:“姚老师,你可真凶。比我妈还凶。”
舒泉记得那年夏天,陈幻和她共用一张桌子做作业。
舒泉不会的题目,陈幻说一次她就理解了。
两位少女面对面,坐在明亮的窗边。
窗外是一片老旧的红砖楼,蝉鸣鸟叫间,时光仿佛被炎热慵懒地拉长得绵长。
热流在空气中飘荡,整个世界像在慢慢融化。
陈幻的面容却在舒泉的心里越来越清晰。
傍晚时分,午间炙热的金色缓缓向铜色变化。
屋内的风扇疲倦地吹着,舒泉额头上时不时会冒出汗,压在作业本上的手臂黏糊糊的。
陈幻一边刷卷子,一边拿扇子给舒泉扇风,问她要不要喝冰镇可乐。
舒泉立刻说:“要!”
陈幻捏了她鼻子一下,笑道:“等着。”
陈幻下楼去小卖部买了两瓶可乐,不用起子,瓶盖相互抵着,用力一错,瓶盖飞得老远。
舒泉震惊地看着陈幻,惊叹道:
“陈幻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陈幻笑着揉了她脑袋一下,递给她一瓶,嘱咐着:“慢慢喝。”
陈幻给予小舒泉的,并不只是那个夏日的陪伴。
更是陷入泥潭时,不顾一切的拯救。
对这个世界尚且懵懂的舒泉,受到过的刻骨侵害,是陈幻亲手帮她剥离的。
当初持刀逼退那个男人的时候,陈幻才刚满十六岁。
十六岁的陈幻在舒泉眼里非常可靠,无所不能。
如今已经二十三岁的舒泉回头望,十六岁,分明也是个需要呵护的年纪。
那时的陈幻即便看上去厉害,其实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也是会害怕的吧。
但她还是选择了保护比她更幼小的女孩。
在往后的人生中,陈幻那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始终萦绕在舒泉的心头。
如果不是陈幻,现在的舒泉恐怕不止是性格内向。
陈幻是舒泉的恩人,更是姚聆的骄傲。
她中考考了全市第一,高考时又是全省前一百。
舒泉记得陈幻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姚聆哭得像个小孩。
弄得陈幻鼻子都发酸了,嫌弃姚聆说:“姚老师,你哭个什么劲啊,这大喜的日子,咱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才是。哎……”
陈幻笨拙地给姚聆擦眼泪。
舒泉在一旁拚命递纸巾。
舒敏磕着瓜子笑话她:“老妈你真是年纪越大,越多愁善感啦。不过咱们幻姐能考上a大,你肯定得居头功。幻姐,什么时候请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