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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的国丧为两年,“以日易月”计总共经历二十四天,新帝在此间坐上殿上御位,姜世岚垂帘听政,也果然实行惯例“诸君赏给”,凑了入冬前的粮让禁军护送到朔北。
而随着新帝继位,边关也果然传来军情。
朔北与西州神木山同时有敌来犯。
新帝年幼,外敌蠢蠢欲动,边关少不得一番缠斗。
如今风雨飘摇,为击退外族觊觎之心,白子瑜提议让新帝御驾亲征威慑外族,被姜世岚当场严词否决。
姜青柏在大殿之上骂白子瑜让新帝涉险居心不良,白子瑜直言大邺的国库经不起西州与朔北的全线开战,朔北的骑兵缺马者十有三四,京都过去十年让朔北军一天只能吃一餐,那里的士气低迷,军心不稳,他们在守京都的天,天子现身一定会振奋军心,外族也不会在因新帝年幼而虎视眈眈。
大邺开国即有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国策,外戚不得与内阁议事,大殿之上百官喧嚣,六部之中除了夏昭天的人,其他官员在此刻皆将口中利剑指向姜青柏,有言官直接大骂姜家干政,颠倒朝纲。
言官指桑骂槐是看家本事,最后把姜世岚气得摔帘而起,却又不能打杀这群人。
回到凤仪宫姜世岚的怒气难消,将屋子里的瓷器摆件一通砸摔!
“他们这是要斩断我的手脚让我坐在帘子后当个傀儡!”
丹落躲过飞溅的碎片,跪在地上奉上新茶。
姜世岚接过去抿了两口,冷着脸让丹落把叶冬寻来。
“娘娘。”叶冬进来时,看见地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但地面上的些许水迹还未干。
姜世岚将寝殿所有宫人遣散出去,丹落守在门口,直到夜幕深沉,才看见房门被人打开。
丹落不敢抬头,直到那道脚步声渐远才敢唤人进去。
枫园里,师正杰十分焦急地来回踱步,朔北的消息实在让他挂心。
魏犇和魏玠站在一边,也表情压抑。
过了一会,魏玠闻见空气里熟悉的味道,说:“长公主来了。”
师正杰闻言,赶紧坐好,两隻手握着拳却不敢松开。
说不清这是因为心系朔北的担心还是要看见长公主的紧张。
他活了半辈子,还没和这么娇娇柔柔的贵女说过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长公主跟他去朔北。
魏犇站在师正杰的身后,看着坐立不安的人眼里闪过失落。魏玠一直关注兄长,此时瞪着师正杰的后脑杓恨不得给他一棒子才好。
自家兄长若不是为了这个人,早就回来与他团圆了。
夏颜汐自国丧办完就外出居住公主府,她与师家的婚事也随之延后两年。这些日子她几乎闭门不出,今日是收到白子瑜约见的手书才出现在相府。
进来突然看到这个陌生的未婚夫,夏颜汐脸上闪过一抹惊诧。
“长公主莫慌,在下也是白相公约见在此 。”师正杰赶紧起身说。
看到还有魏玠和另一随从在,夏颜汐点了点头,坐在一个圈椅上。
枫园的小童出来倒茶,皆是上好的龙团胜雪。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二人坐下半天皆找不到话题,便默契地低着头一起喝茶。
白子瑜出政事堂,在宫门外遇见了从朔北送粮回来的姜湛。
姜湛一贯狂傲自负,从朔北回来后和白子瑜抱怨师家父子畏首畏尾,那边阗军几次把牛皮鼓推到在石岭关外叫嚣,朔北军却根本没有开门迎战。
石岭关是朔北一片岩石山脉中最为险要的关隘,易守难攻,护着大邺的平原,石岭关塞外是一片沙漠,沙漠往北则是一片高原草地,那里养着边阗人最烈的马。
自大邺开国那里便是中原锁匙,得石岭关可直取中原,这也是无论何时京都也要保师家的原因。
白子瑜听了半晌,知道姜湛因少时与师家有些积怨,所以有心取代师家戍守朔北之地,可偏偏姜家知道这养子有几斤几两,根本就没扶持他的打算。
姜湛吵着要请白子瑜喝酒,一旁经过的宫人皆讥笑他的不自量力。
白子瑜与他敷衍几句,回到相府就晚了一会儿。
让魏玠兄弟守在屋外,进屋连公服都未换,白子瑜将朔北处境清楚告知了夏颜汐,问:“此次边阗军来势汹汹,朔北与京都离心许久,新帝不肯走出京都,那么京都的皇族里就得有人去代替京都联络朔北。”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京都永远是朔北人的天,公主愿不愿意走上沙场与他们站在一起,代君出征?”
白子瑜的话说完,师正杰目光炯炯地盯着夏颜汐。
粮草已足,他急于在夏颜汐的帮助下回到朔北的战火里。
此时,夏颜汐心中热血翻涌,边关多少将士马革裹尸不惧生死,又有先生这样的臣子在为让这群人能吃饱饭而殚思极虑,可宫墙之内的天家却还在为争权夺利而汲汲营营不择手段。
想到这皇城里的权力倾轧,亲情浅淡,她忽然对走出这片皇城产生了动心。
她看着白子瑜,眼里闪过一丝不确定,问:“代君出征,女子也可以吗?”
白子瑜浅笑回望,眸底似盛满星河。
夏颜汐听见一道温暖的声音响起,“为何不可以?”
“公主心怀仁慈,很多事都心如明镜,却总在最后一步不愿把人想得太坏,愿意给对方后退余地,这不是智慧不够,而是仁善有余,心胸宽广。公主的聪慧与力量,并不会输给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