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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辎重大军他们脸上并没有激动之色,对公主仪仗冷漠至极,甚至看清为首女子时眼里还嵌着恨。
师正杰察觉到这群人不同寻常的气氛,心里闪过一抹不详的预感。
这群人不是镇守石岭关的常驻营里的老人。
“郭铭呢,你们不是先锋怎么到了前线?”师正杰没有看见一个熟人。
郭鸣掌朔北上三营负责戍守石岭关,另外石岭东侧还有两城驻守中下各三营。
众人神色冷漠,一个认出师正杰的小旗走出来,脸上有些怯懦,说:“七天前边阗绕过石岭关,与大帅在屈野河相遇,边阗带队的乌恩其是伊勒德的儿子,他第一次带队前就把大帅的战术和弱点摸透了,埋伏在大帅巡防经过的地方洒下了扎马钉,大帅下了马连中三刀,是郭将军带着小部残兵把大帅背出重围的,等少将军赶到郭将军已经不行了。”
师正杰连忙问:“大帅怎么样?”
夏颜汐站在师正杰身侧,面上也十分担忧。
“少将军带了两个营守在城墙下,又派人在屈野河加强防守,大帅还没醒,少将军在大帐里。”
师正杰往大帐走,夏颜汐跟了过去,却被师正杰拦下。
军营里的人打开仓廪,交接辎重,有督察核算的人与禁军核对。
夏颜汐被魏犇安排了住处,在军帐的中间,极不起眼的一处,魏玠紧挨着她。
有伙夫单独给这些人做了饭,花楹取了来和夏颜汐一起在帐子里用了一些。
“公主,我去外面拿饭,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好奇怪,说不上是什么,可让我觉得阴森森的。”
花楹一路从外面穿过这些军帐,感觉被许多不善的视线盯着,却在回头时又什么也没发现。
夏颜汐知道朔北军对京都积怨已久,在他们为大邺戍守在这塞北孤烟时,他们的大邺天子却让他们十几年来节衣缩食,孤立无援。
纵使是再赤胆忠心的儿郎,也难免没有积怨。
父皇临死前留师正杰为质并驸马都尉,既有製约朔北的目的,也有安抚的意思。
白子瑜让她带着师正杰和一部分粮草来这里,也是让她代表京都来缓和两边越发紧张的关系。
“别紧张,他们是对京都人有敌意,咱们来这里不是监视他们的,也不是来害他们的,过几天他们就明白了。”
夏颜汐此刻还把事情想得简单,也低估了朔北军中对京都天家的衔恨。在三日后还没见到师荣刚和师少将军时,她才终于领略到战场局势的瞬息万变。
在所有人都在防备边阗会在主帅受伤乘胜追击攻打石岭关时,朔北屈野河东北方向的梅城失守了。
乌恩其带三千骑兵人夜袭梅城下三营,兵刃贯穿两个来回。军粮被三营将士烧了,可为整个朔北储备一年的战马被掠夺了干净!
梅城失守,那么后侧的会宁府、雁城会是通向大邺中原的第二道防线,石岭关必须分出兵力分别驰援两地,师正阳去了屈野河收回梅城,师正杰带着魏犇负责守住兵力最虚弱也最险要的石岭关。
战事骤疾,送到京都师荣刚重伤的消息也在此刻传进相府与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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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北的消息由明镜司一路送进凤仪宫,同时朔北的军报也送进宫门。
姜世岚头戴头戴龙凤金冠,厚重的冠子压在头顶,盖住如缎乌发,只剩金属的冰冷光泽。
她修长的脖颈上有细密的皱纹,可脸上依旧是精致雍容的妆容,华服衬得人贵气逼人,自带着上位者的锐利。
窗外梧桐叶落,寒蝉凄切,屋里烟丝袅袅,摇曳生香。姜世岚靠在紫檀蟠龙软榻上,盯着秋明带来的信报面露凝重。
师荣刚重伤,师正阳分身乏术,师正杰在朔北能不能撑住半边天?
朔北不是争权夺利的名利场,石岭关是中原必保之地。
“太后,要不要召群臣商议?”丹落见姜世岚抬手叩眉面容凝重,开口问道。
姜世岚片刻后回答:“京都已经无人可以为干将。”
没有再议的必要,师正杰已经回到朔北,除了他京都再没有能指挥动朔北军的人。
姜世岚起身把手里的信报燃烧在香炉里,任由黑色字迹变成碎灰盖住袅袅香丝。
若是师荣刚十多日前先受了伤,姜世岚一定会认为是朔北这英雄不败岁月的战神是做戏骗她,诱京都放师正杰回去,那也代表朔北与京都离心,公主和师正杰是绝对走不出京都城门的。
可师正杰已经离开了,师荣刚受伤便是真的了,这也让她真的对朔北战局忧心忡忡,但与此同时也开始观望,朔北军就是京师养在塞北的一群狼,衝在最前面的师荣刚倒下了,师正杰却回去了,师家两个兄弟之中,谁又是朔北军的下一匹头狼。
父子领军与兄弟领军,有着千差万别。
父亲可以为儿子去死,可兄弟却可以背地插刀,统领军务与衝锋陷阵需要极度统一,稍有差池就是全军覆没。
师正杰在德不配位时被时局推向了高位,坐上师正阳原来的位置就代表一场权利的更迭,师家长子会不会把自己的后背放心地交给毫无军功威信的师正杰?师正杰年轻气盛,又甘愿被师正阳驱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