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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正阳不禁收起眸中的轻视,看了一眼一直与之缠斗的魏玠。
此人跟在夏颜汐的身边竟是深不可测。
魏玠与师正阳对视,倒看不出什么神色。
另一个妓子已经被侍卫砍断一臂押在地面,那人倒是十分果断,几乎被押住的瞬间就咬舌自尽,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白子瑜立刻让其他人把那剩余的五人堵上嘴,这边的魏玠从正厅前的阶上骤然一跃,带着风声一刀劈向与师正阳缠斗的妓子后背。
那妓子迅速回刀格挡,下一刻双臂巨沉向下,手里的长刀刀锋裂口,妓子喉间逸声,泛起腥气。
师正阳趁机举刀横扫,破开一道皮肉,血瞬间喷溅而出,那妓子脚下踉跄,魏玠的刀再次向下压来。
妓子被凶悍的力量骤然压跪在地,她硬生生地抬起头,濒死之际,看的竟是那哑女的方向,喝道:“今日族人死光,你若在那中原狗官身下苟生,来日你阿娘在地下必受阿鼻地狱之苦永不得超生!”
哑女被吓得脸色苍白,步步后退,嘴里的布堵住她的唇舌。
师正阳察觉妓子心存死志,赶忙用刀背拍在妓子后颈,将打晕的人拿绳子紧紧捆起。
“这人醒了必然会寻死,不如让她先晕着。”师正阳走到白子瑜的身边。
帅府的人把这些细作全部收监,待严加拷打记录供词。
白子瑜点了点头。
她在监牢之中就看出那些人都隐隐约约把哑女藏在最后,便猜到哑女可能身份不简单,拉进帅府一试,果然钓出了一批来救人的边阗细作。
这些人样貌与中原人几乎就没有差别,在梅城能有完美的箕斗册,躲过朔北军的严苛搜查,可见都是极其重要的角色。
在勾栏妓馆最消息灵通之地精细安插的细作,其用处是至关重要的,而这群人不惜代价地救这个哑女,让白子瑜觉得这个哑女的身份更不简单了。
夏颜汐被迫看了一场白子瑜亲自导的戏,她也不知这两个人是何时商量好的对策。
师正阳让人收拾了战场,四面的火很快被扑灭,可经历边阗人的洗掠一空又经过今夜的一通焚烧,帅府里还能住人的院子几乎已经没有。
此时已经半夜,再让人出去采买被衾倒不如找一家客栈。
“这就是梅城最大客栈?”白子瑜深夜跟着一众朔北军来到一家破旧的两层小楼前。
师正阳尴尬地挠了挠头,心里悱恻刚经过战乱,有个铺盖卷就算不错了,嘴上却不敢得罪这给朔北送衣送粮的菩萨,而且人家还在帮他收拾这帮边阗留下的细作。
“咱就和一夜,明日就回帅府,我连夜收拾出两间院子!”师正阳赔着笑脸,搓着手的动作几乎有些猥琐。
夏颜汐站在白子瑜的身边,在石岭关的营帐住的久了,倒是并不在乎住的环境。
店家被师正阳的阵仗惊醒,店门大开,神情淡淡地把人迎了进去。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边阗人这场仗打得急,咱们梅城在榷场关闭之前,有商户没走成的带着凭由还在小店住着,要不大帅把人撵出去?”虽然师正阳有意隐瞒夏颜汐和白子瑜的具体身份,可二人浑身矜贵的气度也可见绝非寻常之人。
店家的话说得不像样,直接把帅府说成强盗了,师正阳拉着脸就要发作,白子瑜看见守店的是个老人,开口问:“直说还有没有房间即可。”
店家是个朝杖之年的老人,儿女孙儿都死在战火里,他对朔北军也好高官贵胄也好,已经很难生出敬畏之心。
此时听见白子瑜的话,眼皮也不想抬,指了指楼上,说:“最后两间,是我儿子孙子死前的屋子,愿意住就住。”
‘不住拉倒’没说出口,可几乎等于宣之于口。
夏颜汐听见他儿子孙子都不在了,脸上闪过悲戚。
白子瑜瞥见夏颜汐的神色,想要开口,师正阳先说:“那您二位先住下,我和魏兄可以在门口守着,楼下也行。”
他在外行军的时候枕戈寝甲不在少数,所以觉得有个铺盖卷真的已经很好。
魏玠神色淡淡,对睡觉的地方也不挑,只是这么久的时间饮食不规律,加上他被白子瑜喂叼的嘴,已经在朔北瘦得不太长个了。
白子瑜来了几天,忙得旰食宵衣,哪里有空顾他。
此时见他们都不反对,便接受了这个提议。
实在不是她矫情,而是此时又接近月末了,尸蛊蠢蠢欲动,云月如没来,可她的葵水来了。
油灯
月末之时,葵水大概是在提醒白子瑜她还是一个女人。
白子瑜身边没有了云月如,又喝了很多冷酒,在寒风里吹了半夜,这会儿净了身躺下了也是小腹难忍,辗转难眠。
原本在冬日也能温暖起来的手脚此时怎么也捂不热,小腹凉冰冰的。
她喊来外面的魏玠,小声让他去找点热水。
夏颜汐睡在白子瑜的隔壁,简陋的一扇隔板隔出的两间房并不禁声,她清晰到能听见白子瑜的每一次翻身。
夏颜汐躺在床上,想起荒野那一夜白子瑜把自己背回军营的事。
年幼时尚未察觉,长大后才看出白子瑜瘦弱的肩膀透着羸羸弱态,而那夜瘦弱的白子瑜背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
即便是娶了妻生了子,先生依然还是那个温暖的人,心怀她与万民,不远千里亲赴朔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