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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世岚的眉眼被烟丝隔着,看不真切,但开口的声音清清楚楚,“你春后,开始着选纳妃,从这帮士大夫里挑一批先进宫,等一年后再陆续给位份。只要家里有女儿的,都可以送一个进宫,后位摆在那里,你且看他们还怎么同心协力地跟我斗!”
夏昭天这会儿又摸不准姜世岚带两个姜家女进宫的意思了,问:“那后位当真能给那帮士大夫的女儿?”
“呵,必要的话给他们也无妨,钓鱼总得下饵,只要皇后生不出,让她们轮流坐那个位置也无所谓。”
夏昭天这算是明白了。
姜世岚的意思是拿后位让陈廉等人和白子瑜离心并招揽这帮人,这只是招揽人心的手段,实际上的太子还是要姜家女所出的。
“儿子明白了。”夏昭天面上是恭顺,仿佛支持姜世岚的一切决定,也认同了对姜家的庇佑,实则心里悲凉一片。
十五岁开宫纳妃,母后就没有想过史书里会如何评价他这个皇帝。
……
在云月如登峰造极的医术下,白子瑜在三日后才终于醒了过来。
云月如把药喂了进去,见白子瑜脑袋还有些昏沉,知道这是昏睡太久了。
肖玲儿抱着孩子走过来,看见白子瑜睁眼,说:“你再睡下去,谁也救不回你了。”
白子瑜能听见肖玲儿说话,可觉得这声音忽远忽近,连眼前都像蒙了一层雾得,看不真切。
云月如的手在白子瑜的眼前摆了摆,问,“你是不是看不清楚?”
肖玲儿也皱眉,问:“怎么会这样严重?”
“或许是刚醒,烧得太久,身体肯定会有损伤。”
云月如不愿意往坏的方向想,褪下白子瑜上面的衣物,再次取针刺向几个穴位。
伤寒
良久,白子瑜脸色并没能好转,云月如眸底忽地变得幽深,她突然想到什么,取出银针,果然看见针底变了颜色。
云月如猛地拽过白子瑜的手再次探脉,脸上神色几经变换,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白子瑜会损伤这般严重。
她看着白子瑜,眼里翻涌出一种复杂地怜悯。
“她体内有折仙散,连叶带根整株毒素都在她心脉处。”
云月如几针下去,白子瑜虽然恢復了视力和听觉,可往后每一年每一个月,白子瑜的身体都会越来越差。
尸蛊保护供主百毒不侵,可蛊本身并没有解毒的能力,它只是把毒素吸收在它的身体里。
每当月末最后一两日,尸蛊都会苏醒,毒会随着蛊虫躁动,最后痛苦会加倍还给供主。
“有劳师叔,又捡回我这条命。”白子瑜靠坐在床头,披着件道袍挡住了胸前,这一次她像是在阴间走了一趟。
夏颜汐在外面听见白子瑜的声音,喊了一句“先生”。
当隔扇门打开,肖玲儿看见夏颜汐眼底的血丝与挂在睫羽的泪珠,眉眼微动。
狭长凤眼本显得人冷清矜贵,可这双眼睛长在夏颜汐的脸上,却像是融化了那份清冷,流露出焦急与关切。
而那份焦急和关切之下还浅浅掩盖着一层惊心动魄的专注。
“先生。”
夏颜汐走到床边,那双眼看着床上的白子瑜,所有的克制变得薄如羽翼,那眼神不禁人细看就泄了底。
分明不是对常人的关心。
而是一种贪念。
夏颜汐对她本该高山仰止的人,不知何时动了贪念,肖玲儿敏锐地察觉夏颜汐对于白子瑜的敬重之情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而这种变化是违背世俗的,更是不该存在的。
肖玲儿眼眸微闪,心中震惊。
“折仙散是陈医正下的,太后没死心。”
“西城巷道的刺杀是叶冬做的,箭头上也淬了折仙散,殿下知道吗?”
白子瑜对那神情毫无所觉,她开口的话让夏颜汐脸上一白。
夏颜汐那日紧跟着陈医正赶到相府,白子瑜想起了那日她看见了夏颜汐。
虽然她隻清醒了短暂一瞬,却看到了夏颜汐那时脸上的紧绷与恐惧。
她怕成那样分明是以为自己会死。
清醒过来的人思绪也清醒得可怕。
“此毒在世间消失许久,只有宫里还有少许保留。这样珍贵的东西放进你体内,可以让你死几百次了。”云月如没提尸蛊的事。
“此毒解了大半,还有一部分毒被压製在你心脉,往后夏日脉虚,冬日畏寒,你往后两三年都得熬着。”
热症在这毒物面前不值一提。
云月如的话说给白子瑜听。
夏颜汐此刻根本就不知道,这浅浅淡淡的两三年其实就是白子瑜的一生。
她此刻夹在姜世岚和白子瑜的中间,既对白子瑜愧疚自责,又对他与太后之间的斗争袖手旁观,她看着两方厮杀较量,却窝囊地眼看着一方受伤。
这种无能为力又无法明说的情绪始终在夏颜汐心里撕扯,像一把尖刀插在她心里,她疼,却拔不出来。
夏颜汐不想两人走向至死方休的结局,她的目光变得茫然而空洞,仿佛被困在迷雾中找不到出路。
她苍白地挽留什么,道:“我保证,太后娘娘不会再有下次,陈太医的事我一定给您交代。”?
这话说得坚定,可也畏首畏尾,云月如从里面听到的是三分敷衍,看向白子瑜的目光不禁带着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