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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向天下公开夏昭天已死的消息,也没有公开姜青禾河池藏匿的三十万私军,她直接把西羌放进京都直接逼出了姜青禾的真面目。
冷眼看着姜青禾竭力保留下来的私军和西羌人拚个两败俱伤,白子瑜放任了大邺的江河破碎。
闲言蜚语甚嚣尘上,她从治世良臣成了乱臣贼子,昔日对她讚誉不已的儒生士大夫对她破口大骂,不忠不义,丧心病狂。可她却隻用四个字坐实了她要造反的事实:苍天已死。
苍天已死,她白子瑜从今以后就不会再仰望那破烂的天。
大厦将倾,群雄逐鹿,乱世里的无辜人想要的是一个能还给天下海清河晏的明君,而无人在意高堂之上的人姓张姓李。
可京都成了血腥的修罗场,白子瑜紧靠京都却作壁上观,她看着无辜的百姓四处逃散,冷眼旁观。
肖玲儿劝白子瑜不要失了民心,可白子瑜却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悲天悯人的白子瑜,她在一场场的春雷里,在无数次临死的梦魇里惊醒,她期盼京都里的厮杀在猛烈一些,当姜青禾藏着的三十万私兵和西羌两败俱伤之时,她终于等到了踏平京都的机会。
她是乱臣贼子,带着朔北的猛兽来撕咬这天下的主人。
当夏颜汐赶到京都之时,城门四开,官宅民巷皆是一片火海,门庭坊市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夏颜汐带着闫琦的十万大军往宫门走,一路目光所及不是随处可见的尸体就是火把下闪着幽光的血泊。
空气里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宫墙之内还在厮杀,而宫墙之外,已经没有活人了。
或许是白子瑜太过自负,宫门竟然只派少许人留守,闫琦带人轻而易举地破了宫门。
蓬头垢面的俘虏被捆在地上,铠甲在火把里照不出原来的威仪,这都是禁军和羽卫的衣裳。
“殿下,白子瑜反了!姜大人已经战死,他们朔北军衝进了禁内!”
远处的喊杀与惨叫声声声震耳,夏颜汐咬紧牙,在夜风里问:“闫琦,这天下永远是夏氏的天下,你认不认?”
闫琦是燕王的妹婿,燕王一家躲在这片宫殿里避难,他答应过他的妻要救回燕王妃。
“我是夏氏朝臣。”
乌沉的云盖住这一片炼狱,一辈子隻窝在江南剿过匪的老将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意气风发。
“儿郎们,今夜和朔北的狼崽子搏一搏,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马蹄阵阵,箭矢如雨,厮杀声撼天动地。
凤仪宫里尸体横陈,窗棂大开,四处都是躲不开的风。
自穹顶垂下的层层帐幔摆动,露出佛龛上的佛像。
魏玠和秋白一左一右走进寝殿,长刀未收,血一路滴进了汉白玉地面上,似葳蕤春花,步步盛放。
那血停下时,丹落惶恐伏地。
白子瑜第一次燕居模样出现在宫墙里,隻用了一支玉簪束发,披着雪白的大氅进来时,那张如玉清执的脸上还是云淡风轻,让人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会在举手之间倾覆江山,狠心地坐看天下血流成河。
她脚步停在佛龛前,把断掉的香燃上,片刻间烟丝袅袅遮挡住佛像悲天悯人的神色。
姜世岚坐在玫瑰椅上,她虚汗不止,湿透的发髻贴在脸上,精致华丽的妆容盖不住皱纹上的老态。
重重的龙凤冠还压在她头顶,可那份不可冒犯的尊荣已经不堪一击。
“你叛国叛君,民心已散,师家凭什么受你驱使,你有一日会和我一样的下场。”
白子瑜转身间,清疏的眸底像是被什么点燃了,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无尽烈火,满身的清执独绝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执着前事的偏执。
“我会死,但你也不该活。”
白子瑜看着姜世岚短短时间内从风华绝代的美妇人变得老态尽显,问:“十七年前,南宁府十万难民为什么死?你和姜青禾到底是谁先投靠了皇帝?”
姜世岚本以为白子瑜会直接杀了她改朝换代直接登基,却不想对方会突然揪扯起那么多年前的往事,道:“你到底是谁?你是玉瑶皇后的什么人?”
她突然想起,白子瑜挑拨离间,煽动夏颜汐接管明镜司追查玉瑶皇后的旧事。
“十七年前,你年岁不大,可宁家没有十来岁的男丁。”姜世岚像是第一次打量白子瑜。
“我不过是宁家的未亡之人罢了,那宁家三百多个冤魂推着我来向你索命。”
姜世岚胸口伏动,想起苏锐在相府发现的密室,她嘴唇翕动,试探问:“你是……宁姝?”
宁家这个年纪的只有一人,宁家二姑娘,宁姝。
“可你密室也立了宁姝的牌位,你是男子,不对不对……”姜世岚下一瞬又开始否认,“怎么可能,你与宁姝长得完全不同,你五官与她没有一丝相似。”
“娘娘知道被火烧毁的脸长什么样吗?”白子瑜指了指自己的脸,“这里曾有千沟万壑,可被西羌蛊术移花接木,换了一张脸,从头到脚,都不再是我。”
姜世岚瞠目结舌,喃喃道:“怎么可能?”
白子瑜看着姜世岚,竟笑着说:“这世上魑魅魍魉万千,谁又能说得清呢。”
姜世岚像是被吓到,她的肩膀塌了下去,瘫在玫瑰椅里。
“你果真是她,怪不得……怪不得你一直护着汐儿。”她目光穿透白子瑜,巡睃半天,似乎才在白子瑜的身上找到了宁姝的影子。